“我的未来不是既定的，过去也不是，现在由我自己说了算，”黎沃抹掉脸上还在沸腾的血液，淡淡地说，“既然过去、现在和未来是构成这个封闭空间的因素，那破坏掉不就好了？”

由成百上千个自己形成的“人墙”开始移动，横纵转置着，让人眼花缭乱、倍感诡异。

他飞出小刀——借鉴天马的武器，刀尾加了追踪器，能瞄准目的穷追不舍，被瞄准的一个“自己”还在移动，小刀就左脑出右脑了！

远处，一片星云高速旋转而膨胀，热量在其中聚集，四周的尘埃和气体融化成浮动的液体，突然发生了爆炸，风呼啦呼啦地朝那个爆炸口涌去！

出口！

黎沃又惊又喜，他感到那只墨绿的右眼在发烫，身体因为兴奋而止不住战栗！

但没来得及高兴太早，那面高大的人墙朝他倒塌过来！一张张眼神空洞的脸愈发靠近！黎沃从口袋里掏出白手套，戴上瞬间，黑色的碎片从指尖流出，形成了一堵磁力所控的灰钢盾！乔霖给的宝贝，没想到这么快派上了用场。

灰钢盾扩大，形成白阳符号，金色的尖角向上卷起，像一张大手，包裹住了那面硕大的人墙！黎沃捏住拳头，血水、脑浆、骨骼飞溅，瞬间将那面人墙捏碎了！

爆炸不断发生，风声呼啸得更大了！

他感到右眼一痛，不好的预感传来，只见一只手握住了脚踝，密密麻麻的“自己”凝成了一股麻绳，把他往下拉！下面就是牧夫洞口！

“你绝对不能出去！”“黎沃二号”俯视着他。

“我、要、出、去！”黎沃咬紧牙关，因为被强力高速拖拽，失重之感并不好受，他从怀里拿出白枪，灌满了能量条，“轰”一声，人肉链条成了一条焰红的火龙！

握住脚踝的手烧得焦黑，自己也因此烧伤了左腿，但在现在的四维空间里，他不用双脚就能“行走”！

黎沃改变姿势，顺着风，借由出口的风滑翔过去——他像一只鸟，就要冲破牢笼。

而下一刻，“黎沃二号”瞬移到出口前，双手合拢，只见空间的繁星化成一把把星芒剑，就朝他射去！

他伸出手，灰钢盾承受不住，竟咔擦咔擦地开裂了！一束星芒从缝隙间溜进来，擦出了脸颊的血花。

“外面有什么好的！”“黎沃二号”冷漠地说，“你妈的真面目你也知道了，星空你也看到了，你还要去找什么！”

“啪嚓”，灰钢盾碎了，一束星芒射进他的肩窝里，其余星芒就像嗜血知足似的，突然凝滞在空中，不再对他狠下杀手。

出口的风小了，黎沃不再借之滑行；他捂住伤口，血从指缝间流出。

他看着那个自己，眼神像一匹野狼一样阴冷。

“待在里面不好吗，里面都是你的熟人。”“黎沃二号”说，他伸出手在空中一拉，射穿黎沃身体的星芒骤然拉长，直抵牧夫洞口！

黎沃疼得额上都是冷汗。

“巴底律世界难道不好吗？老师、朋友、爱人，都在里面，可以追随白阳人享受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也可以像你的身份——边缘人一样，做一个平凡普通、安居乐业的小市民，偶尔再跟着你那帮不着四六的铝脑朋友走南闯北，就这样度过一生，不必追求真理，不必承受痛苦，就这样不好吗？！”“黎沃二号”走到他身边，摁住他的胸膛，把他往后一推，血抹上那条星芒。

“不好，就是不好……”黎沃颤抖的手在空中一握，光粒子由小变大，随后形成了一把光剑，被他握在手里——他竟凭空开启了光剑！

黎沃用光剑斩断身前的星芒，身后的也应声而断！他举起光剑，一把削掉了“黎沃二号”的半个脑袋！没想到那人竟无半点反应，连脑浆和血液也似凝固物，颤颤巍巍地黏附在半个大脑上。

血滴到璀璨的星空上，看不到踪影。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那人双手往前一推，人墙建立，他用风做的钉子将黎沃钉在人墙上，庞大的星云开始收缩，恒星也变成珍珠大小，排列整齐，成了一张大网，将黎沃网在人墙上。

黎沃抬起还有知觉的右脚，用脚后跟敲了敲人墙，电流涌出，烧焦了身上的恒星链条，恒星旋转燃烧着，把皮肉烫得黑红。

已经……能动了。

黎沃硬是将钉子拔出，双手被割得鲜血淋漓，身上的四个洞也在往外涌着血。

糟了，失血太多了……

“唉……”那人长叹一气，说，“明明已经很幸福了、很自由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回去吧，不要再想着出来了，不要再——”

“如果……如果我的一生是被人安排好的，”黎沃打断他，“如果巴底律世界是由人操控的——连白阳高层都是别人的傀儡……要是我们接触的一切都是他人有意而为，这样的自由、这样的幸福，有什么意义！”

黎沃忍着剧痛，一步步向洞口走去，星云的爆炸在身侧发生，他被气浪吹到一边，却还是连滚带爬地往出口奔去。

空间被拉长，时间是无限的，过去和未来的自己凝视着他，让他如芒在背。

“别挣扎了，巴底律世界是你的家园！”那人说。

“巴底律世界是……”黎沃喘着气，右眼好像看不见了，他感到意识模糊，但依旧向前奔去，“巴底律世界是，是我的监狱！”

他说完这句话，实在坚持不住，光剑消失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终于倒了下去。

…………

“绿眼”高强度运转着，田青贤通过黎沃的右眼，看清了儿子正在面临的一切。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田青贤不敢相信这一切。

——她有过由内到外的经历，那只是短暂地丧失了意识，就成功回到了娱|乐城；她也问过一般的使者，大多都说只要挺过压力和星云爆破就行了，不会出现其他的情况。

可四维空间内，竟头一回出现了这么多“黎沃”，还各个都想取他性命。

——会不会是四维空间的防御机制？

田青贤想到。

防止三维的、未授权的人擅自进入外界？

但这也做太过了！不是一切都以不伤害黎沃为前提的吗？！

她尝试改变创建四维空间的参数，救黎沃于险境，但娱|乐城的四维机器——诺亚还在修复当中，运行步骤都加入了队列，可链头指针都没了踪影，根本运行不起来！

田青贤质问宫田志：“黎沃性命垂危，你又在‘诺亚’里植入什么了？”

宫田志疑惑地说：“我什么也没做，‘诺亚’不是一直都由你们负责的吗？”

田青贤“切”了一声，不想再理会他——狗嘴里套不出象牙，宫田志一心想要黎沃死，要是‘诺亚’里有能杀死黎沃的变异病毒，可不正合他意吗！

等会，变异病毒……

田青贤扫描着“诺亚”内部，果不其然，是一群电子病毒，正生机盎然地在机器里撒欢！

她心急火燎地下令所有研究人员开始“杀毒”！

研究室里灯光明亮，快猝死的研究员靠咖啡续命，他们哀嚎一声，把眼药水都滴空半瓶，又开始继续“受奴役”了。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田青贤看见黎沃渐渐接近出口，但又渐渐失去意识，心一下揪紧了。

“辐射，辐射太大了！病毒也产生了抵抗我们侦测的电波！”研究员说。

病毒将四维空间搅得水深火热，不但没有被消杀分毫，甚至有了恶性变异的趋势。黑洞屏障戏剧性地相安无事，反观牧夫洞口，竟有了缓慢裂开的趋势！

这样下去，四维空间的灾难说不定会漫延到三维空间，将巴底律世界消灭得片甲不留！高维杀死低维，这可是既定的事实！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连通了‘绿眼’……”田青贤喃喃自语，她也一周未合过眼了，憔悴不安地说，“为什么你偏偏要出来呢？为什么偏偏要走最难走的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