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贤绝望地捂住了脸。

“青贤！牧夫开裂程度20%了！”同事喊道。

数值在疯狂地上升，她能看见“灾难控制面板”闪烁着红光——“诺亚”未开启而制造的天灾，必须超强警戒，可他们现在做得了什么呢？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面前的所有操纵版“啪嚓”一声碎了！裂纹纵横交错，玻璃碎片砸到地上，研究室内变得鸦雀无声。

绿眼的监控信号随之消失，连诺亚身上的控制灯也尽数熄灭！

“啊哦。”正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出好戏的宫田志，在万籁俱静中感叹到。

…………

外界控制面板破碎的前十五分钟，视角切换回内界白阳广场。

乔霖喉结滚动，他握紧了麦克风：“各位，还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对大家说明——”

众人像仰望神明一样仰望着他。

他感觉血液在身体里奔腾，那颗鲜活的心脏正怦怦跳动，世界在他的眼里清明起来。

“你们想过，拥有充沛的情感吗？”

群众发出小声的惊呼。

“对于白阳人来说，是禁中之禁——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植入了记忆脑，后天配上了调节情感激素的手环，还有不断注射静心草药剂，这些种种都在禁锢我们的情感。”

“不是说禁锢情感不好，当然你们也看到了，这次的‘黎沃事件’中，泛滥的情感会让我们变得冲动、愚昧和无知；这也侧面证明了我们选择禁锢情感的好处。”

群众开始窃窃私语。

乔霖做了一个按掌的动作，瞬间没有人出声了。

“可是，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接纳并掌控自己的情感？”

“白阳人也好，边缘人也罢，铝脑人也包括在内，为什么我们不能接纳情感、掌控情感，为什么我们不能听从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思考做事，为什么我们除了激进就是麻木？”

群众静静地注目着他。

乔霖冷静地说：

“历史容易该写，但历史不容易淡忘，‘黎沃事件’过后，大家更需要的是反思，善后工作白阳已经处理了，不用担心。”

“咔擦”，照相机拍下了一张照片。广场内安静依然，连白鸽收起了羽翼，歪着脑袋听着它们不懂的语言。

乔霖将目光投向远方，平静地说：

“我希望大家好好反思，怎样才能做一个接纳情感、控制情感的人，怎样才能在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思考下做事，怎样才能萌生出自我独立的精神，怎样才能找到属于自己人生的价值——这样的巴底律世界，才不会变成监狱。”

“先从我开始吧，”乔霖眨了眨眼，笑道，“我最先反思到的，就是要澄清自己先前说错的一句话——”

群众屏息凝神地倾听着。

“我和黎沃，其实是恋人关系。”

“我爱他，他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群众先是一愣，随后呜哩哇啦地炸开了锅，摄影师端着长枪短炮，和白阳记者冲上前去。

白阳军官拦住激动的人群，回头一望，发现乔霖已经离开了。

谁都不知道乔霖边跑边把身上的通讯设备卸下来，冲到了后花园，正在预热忒伊亚。

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就要抽出灰钢剑，不料发现来人是兰晴，那个女人静静地凝视着他，问：

“你要去哪儿？你要去找黎沃是吗？他是不是没死？”

乔霖心一紧。

兰晴的眼眶还红着，她快步走上前来，泫然欲泣道：

“告诉我，他是不是没死！你们……你们都骗我对吧，今天首领……首领就很反常，荒野那条路封死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们都瞒着我！你这样，这样做……就不怕革命派跟白阳再次开战吗？！”

乔霖低声说：

“兰晴，革命派需要你，你不能离开。选择隐瞒革命派大多数人，就是为了防止开战——他们要是都知道了，保不准会做出比战争更残酷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智应付的。”

她嘴唇青白：

“黎沃是我的朋友！”

乔霖双手还在颤抖，那处死克隆人的触感不合时宜地浮现，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叱道：

“黎沃还是我的恋人！”

兰晴不说话了，沉默一阵，她从怀里拿出一瓶试剂——试剂嫣红如血，标签上写着“寻声毒”三字，她将其塞到乔霖手里，说：

“你要是去找黎沃，带上这个。我虽然是铝脑人，但也大致了解了什么是‘牧夫’，什么是‘四维空间’——这个跟电子技术有关吧，说不定，我这个能帮到什么忙。”

乔霖郑重地收好，点头道谢。

“乔霖，我不喜欢白阳人……革命派里没多少人认同白阳人，但是既然黎沃肯定了你，我觉得，你应该值得信赖。”兰晴说，余晖打向她紫红的短发，像镀上了一层金箔。

乔霖低头倾听着。

“黎沃那臭小子，就像我的弟弟一样——你一定，一定要把他照顾好了，虽然他是个麻烦的人。要是他身上少了一块皮，我都不会放过你！”兰晴抽了抽鼻子。

乔霖点点头，说：

“我一定护他周全。”

临走前，兰晴说：

“黎沃他是想让你待在巴底律世界的吧，你还过去找他？”

乔霖朝她笑了一下，眉眼的寒冰都化开了，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兰晴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白阳人还能有这样的笑容。

乔霖说：

“但是他也告诉我，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想跟他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

在这一刻，这位白阳人的感性超过了理性。

乔霖进入忒伊亚，在地下穿行，刹那间就离开了白阳城。

兰晴站在祥和的热季暖风中，看着傍晚金橙橙的夕阳落入林间。

荒野上，乔霖的到来让萨福大吃一惊，男人将这位德高望重地首领捆严实了，并把轮椅上了锁——这样没下限的作风，在很久以后跟黎沃聊起，黎沃笑得东倒西歪。

乔多全还在赶来的路上，乔霖已经摁下了耳麦——

“可以开始了。”

接通耳麦的这方——正是柯西！

只见他拿出一瓶私藏的情感细胞液，它通体墨绿、透亮干净，那是乔霖的属于“不满意类”的情感细胞液！

“啊知道啦小少爷，记住了，回来以后一定要帮我减罪啊。”柯西翘起嘴角，不顾玫希耶和太阳风的大呼小叫，将那瓶情感细胞液注入了四维机器！

牧夫下射出一道绿光，瞬间吞噬了乔霖！乔多全这时才赶到，他的腿还在颤抖，全身快脱力了。

他跪倒在荒野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情绪翻涌，复杂万分。

乔霖冲入了四维空间，看见远处有一团黑压压的“毛球”。

他划近几分，才发现那竟是成千上万个“黎沃”裹在一起，场面震撼到他哑口无言。

他每靠近一段距离，那“毛球”就像畏惧他似的躲远一段，怎样都不让他接近！

乔霖取出银色的衣领夹，在手中轻轻一搓，便撑出了一把细长的银棍。

银棍伸长，捅破万千星云屏障，火花四射，就像在钢筋丛林里穿行。

他转动手腕，那棍子节节拆散，“砰”一下化成了漫天的银粉，银粉吞噬消化着星际尘埃，瞬间在“毛球”周围清出了一片干净的区域。

乔霖用力地握紧银棍最后一节，只见那片璀璨的银粉包围了“毛球”，覆盖其上，甲虫啃咬的窸窣声响起，那银粉竟慢慢成了血红色，凝成雪花状的果冻固体。

“毛球”的体积小了许多，原来是那银粉会“吃人”，直接融化了那些“黎沃”。

乔霖感到奇怪，按理来说，它们应该会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可是竟一动不动地“引颈受戮”，等银粉吞噬殆尽。

——它在堵着……堵着一些什么。

他扔出一枚榴弹，金色的榴弹以音速前进，体积越变越大，随即在“毛球”一侧刹住了车，高温自燃后爆炸，放出的能量给予银粉，气浪排山倒海涌去，将“毛球”徐徐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