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颜酡 · 滟谈 · 水月镜花 之 千帆尽(21)

作者:vagary 阅读记录

夏日里四华苑后园莲池边常有萤火。我太迷恋这园子的美。数百年前萧氏先祖规划园林时极有远见,园中自有地下水脉,自取自用十分方便,以此为本在园中开出溪流,辟出莲池,山水清嘉,林木亭亭净植,葱茏妩媚,只是总有几分阴气。

然而是金绿色的萤火,美如禁忌之瞳。

兰蕤陪我在池边停留,以掌心盛取萤光,我低头去看,光亮细腻动人如绒朵,映亮他优雅面庞。他微笑时眉弯轻扬,分外温柔,将萤轻轻度到我手里,他自身后抱紧我,轻轻唤,“优,我的优。”

他低下头吻我的时候,那只萤飞走了。

“你有想要的东西么?”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问这个。

兰蕤温存洞悉地凝视我,“一个惊喜?或许。”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笨很无聊,羞惭得别开脸。兰蕤笑着重新抱紧我,“好了,好了,乖。”

隔日琅玕陪他出去,自午后到傍晚仍未回来,我百无聊赖地读完了一些书,没有心情用下午茶,傍晚时未离的管家打来电话通报未离出去了——约定俗成规矩,虽然并非监视,但未离的行踪基本需要保持在兰蕤掌握之中。

时钟敲过九点时我终于坐不住了,穿好外套出去。走到门厅时遇上了瑽瑢,被他那种安静了然的眼神注视着,我就知道自己没得选择,耸耸肩,“我只是想到大门接他。”

瑽瑢和缓地答,“蔷色说,天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她不大放心。”

如我对兰蕤一般,他对未懿自有专用称呼,那是这对兄妹仿照Porcelain古俗取给自己的表字,但并没有那般规矩严格。事实上,于他们兄妹而言这大抵只为了好玩。然而合家上下,能直呼未懿为蔷色的,也只瑽瑢一人。

我提议走到大门口,瑽瑢并没有反对。刚到不久便听见车声,我兴奋起来,瑽瑢却摇摇头,“不是爵爷。”

我叹口气,自然只能信他。车到附近,果然只是辆普通计程车,门一开,瑽瑢蓦地拉我闪到一边,潜身树丛阴影中,清楚看见车里匆忙跳下来的正是未离,一脸阴晴不定,手忙脚乱风度全无地甩上车门,便向园子里奔。身后跟着迈出一个人,一把抄住未离手腕直接带回怀里,我睁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

那人斜对我们,角度诡异,门灯恰恰照不见他容貌,只看得出是个男子,身材修长劲健,出手又干净利落,俨非常人。我觉出身边瑽瑢微微一震,忍不住看他一眼。瑽瑢苦笑,屏低了声气轻如游丝吹在我耳边,“他早发现了灯柱上的摄像头。”

未离几下挣扎不开,肩头垮下来,嘴唇直抖,仿佛就要哭了,半晌忍气吞声哑哑地迸出一句,“会给摄像头拍到的!”

那人哈地笑出声来,英文流丽得奢华,轻声细语一口口气吹着未离长长刘海,“你以为我怕被拍到?”

他说到做到,果然揽着未离肩头一转身直面灯柱,灯光下给瑽瑢和我看个分明。瑽瑢猛然一颤,我益发不解,回头却见他轻抬右手将尾指上一枚龙形银戒对准方向,我晓得他要录影,不去打扰。

我已经开始好奇眼前人。他生得极俊美,容貌男子气十足,迥异兰蕤与瑽瑢这一型,并不是说他没有高雅气质,只是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如铁栏后的猛兽,隔了无从伤人的距离,照旧为那神气震慑,不敢相近。

而这男子是只未隔天涯的兽,近在咫尺,甚至没有戴项圈。那令他的美貌看上去加倍迷人也加倍恐怖。

黑发,碧眼,高挑,强壮,傲慢,野性。

他让我想起一个人,但甚至是那个人,也没有这种极尽放肆的戾气。

萧未澈,我打赌即使是他,站在这人身边也会相形见绌。

他紧抓着未离肩头,要他和自己一起直面大门,“看,看,全家福,笑一个。”

未离张了张嘴似乎想叫,终究没有,脸孔惊人地扭曲了,突然用力甩起挎包打在那人身上,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快给我滚,玉珞珈!”

瑽瑢冷冷地叹了一口气,听上去无奈多过惊诧。我张大嘴巴,完全无法反应。

被叫做玉珞珈的男子好整以暇地发出一种微弱的咕咕笑声,动听,也一样令人迷惑。他一手照旧扯着未离,一手抬起看了看腕表,自言自语地说:“十点整。”突然一松手,未离向前抢出几步,险些摔倒。

玉珞珈摊了摊手,姿态优雅地弯腰行了个礼,“十点之前送您和您的水晶鞋回来,公主殿下,很荣幸我还没有看到您变成灰姑娘。”

未离倒退几步,直盯着玉珞珈,脸色惨白,抖得仿佛高烧,双手攥紧那只挎包,手背青筋直迸,忽地转身狂奔而去。

玉珞珈看着他跑远,笑了笑,斜斜瞥了眼我们这边,径自回到车上。

我和瑽瑢直到车子去远才走出来,瑽瑢照旧安静,我看了他半晌,终于忍不住,“那个人名叫玉珞珈?”

瑽瑢摆弄着那枚内含微型摄像设备的银戒,“是,我曾经的兄弟之一。玉组的珞珈。Leo·Jade。”

“曾经的?”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笑了笑,“玉瑽瑢十年前便已不是凤阁琼勾玉组的人了。”

他似不愿再多言,“爵爷回来了。”

我一怔,瑽瑢取出手机看了眼,“蔷色找我,我先回宅子了,爵爷的车马上就到。”

我相信那只是托词。

“刚才的事……”

他摘下戒指扔给我,“我想爵爷之后会需要这个的。”

意即,他不想同兰蕤亲自汇报。

他离开不久,兰蕤的车便驶到门前,司机下车开门,兰蕤迅速来到我面前,脸上是种鲜见的迫不及待,他缓和气氛地一笑,轻轻说:“这是一个惊喜。”

我突然有点开心,咬了咬嘴唇看他,“真的?”

他用力抱我一下,“真的。”

我提议走回去,他没有反对,路上我同他提起方才的事,兰蕤默默听着,面不改色。

回到书房,他请来琅玕,简洁地问,“玉珞珈是什么人?”

琅玕笑了笑,眉尖微挑,并不作声。

兰蕤认输地笑了下,“好吧,Shiva,我想要知道,Porcelain凤阁的总执行官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自觉地瞪大眼睛。

琅玕终于开口,偎在安乐椅上,他扶住椅背懒洋洋斜觑着我回答,“爵爷几时打起了凤阁的主意?”

兰蕤微笑,“怕是凤阁在打我萧家的主意……”

琅玕慢慢收回视线,凝在兰蕤脸上,瞳孔中艳光突然剔透如冰玉。

兰蕤示意我检查过周围环境,亲手放了那段录影。整个过程中琅玕始终软软地斜倚在那里,不动声色。

兰蕤容忍地看着他,“Shiva?”

他伸了个懒腰,缓缓舒展了一下,美好身段在阴影里若铺开一地莲花,“爵爷想我怎么做?”

兰蕤换了种安抚语调,“他是什么样的人?”

“不适合萧未离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琅玕调侃地看一眼我,“那我们放过这个取向问题。”

兰蕤亲手为他倒了杯酒,琅玕淡然一笑,并不道谢,浅浅啜了一口。

“玉珞珈并不能算个人。”他温柔地说,“至少在玉组里,绝对不能算是个人。”

兰蕤微微一笑,“你很讨厌他。”

“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做。”

“他会对未离怎样?”

“那你要去问他。”琅玕慵懒地答,“不过,爵爷,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对玉珞珈而言,杀人并不需要思考,做爱也是一样。”

他赤裸裸地说出来,连兰蕤都不禁吃了一惊。

琅玕文静地总结,“死亡和性是很美好的事情。何况,”他又笑了笑,“萧未离难道真的连自保都无能么?”

兰蕤沉吟,看了我一眼,分明难言。

“玉珞珈是个疯子,但不是傻瓜。所以我不认为他有与萧家作对的兴致,身为凤阁的总执行官已经足够他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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