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教夫君觅封侯(43)

作者:谢朝朝 阅读记录

可是理智让她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

裴焕君和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子都是差不多的,天地君臣,父父子子,不管是从前世还是今生的了解来看,他都不会是一个如此溺爱女儿、溺爱到连她的亲事都可以由她任性的慈父。

那些凶神恶煞的传言终归是传言, 他也不会觉得这桩亲事于裴清妍而言有什么好推辞的。

这一点,裴清妍更是想得明白, 她已经有些哽咽了, 说:“我也不是傻子,父亲若是想体谅我, 大可以有其他办法不让这桩亲事发生。”

“我不懂他们男人是想要图谋什么,可是我知道, 他一定有事瞒着我和母亲。”

姜锦一时无言, 而裴清妍看起来也没有打算等她安慰或是如何, 她胡乱地抹抹眼泪,道:“这处别院没有卢家的人在, 隔壁也是空的可以住人的。你、你自便吧, 我先回去了。”

说罢, 她没有多留,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春夜的冷风里,姜锦捋了一把自己飘散的头发,重重地叹出口浊气来。

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不过,事情越是复杂,姜锦越不着急。

凌家兄妹想来有很多话要说,这个时候,姜锦自然不会去搅扰他们,她歇在了隔壁的厢房。

她一向很放得宽心,天塌下来也好睡,今夜本就时候不早,姜锦足足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

这边才起,那边居然就有人来叩门,姜锦以为是凌霄有事来找,起身开门,门外候着的却是个脸生的小丫鬟。

小丫鬟垂着手,恭恭敬敬地道:“少夫人那边有请,娘子请随我来。”

姜锦想了一会儿,才能把少夫人三个字和裴清妍联系到一处。

“有劳。”

她没有推辞,跟在了这小丫鬟身后。

昨夜之后,裴清妍应当一时半会不会想再见到她才是,突然如此郑重其事地使人来找,估计确实有事。

姜锦心下思忖,随着小丫鬟一起沿着回廊往前。这一路,她竟看见了不少张熟脸,仔细一想,都是之前在云州裴家内院里见过的。

这是……裴家来人了?

前厅里,有女声正在说话。

“卢家又无人赶你,你独自住在这别院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真是昏了头了,做事之前也不晓得和娘商量一声,就一个人闷着头去做。”

“听娘的,这别院无论如何也待不得了。再留下去,你和那被下堂的弃妇有什么区别?”

这道女声跟连珠炮似的说得一刻不停,裴清妍的声音夹杂其中,显得弱了许多。

“娘,我不要。他们本就瞧不上我,回去吃他们白眼有什么好的,就当我没嫁得了,我……”

“他卢家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算他们如今割据一方,又有什么天大的脸面,敢看不上我们河东裴氏的女儿?”

王氏的声音顿了顿,带着舟车劳顿的疲倦,“不过,终究是咱理亏。你父亲让我来,是有意让我找你那婆母薛氏,从中调停,保住亲事,免得儿女姻亲不成反结仇。”

裴清妍的性格完全肖自其母。然而出嫁女在婆家本就要矮一头,何况理亏在先又闹得沸沸扬扬,王氏为了女儿,也只能走这一趟。

姜锦无意听壁角,但离得这么近,不想听也听见了。她略略低下头,悄声问引路的小丫鬟:“确信是找我来了?”

小丫鬟弱弱点头,道:“是的,娘子稍候片刻。其实不是少夫人找,是卢家大宅那边,说是卢大夫人想要见见少夫人和娘子你。”

“见我?”姜锦有些意外,“见我做什么?”

那卢大夫人,卢宝川的母亲薛靖瑶,姜锦前世自然也和她打过交道。

薛靖瑶的丈夫早年间就死了,给她留下个独苗卢宝川,她这儿子虽然争气,在战场上也是个煞神,但是勇猛有余头脑不足,整个范阳,真正把持着一切的,是她。

城防、用人、军资,无一不要过这位卢大夫人的手,她才是这座城池的灵魂。

不过,薛靖瑶要见自己的儿媳不奇怪,怎么也会想着要见她?

姜锦的脑子很快就转过了弯来,卢大夫人想见的,怕是裴家的义女,而不是什么姜锦。

王氏虽是客,但这客做得很是闹心,卢府那边接人的马车差不多已经来了,她只好结束了和裴清妍的对话,缓步出了厅堂。

看到姜锦时,王氏的神情很明显地不自然了那么一瞬。

确实有些尴尬,姜锦也没多寒暄,只是非常客气地称呼了一句裴夫人,便退到了一个大家都觉得舒适的距离上。

马车徐徐开动,姜锦陷入了沉思。她能想通卢大夫人为何想要见她,却想不明白具体的缘由如何。

这处别院离卢家主宅并不远,半个时辰不到,马车便停在了卢府门口。

卢家的婢子来迎她们往客厅走,姜锦眼观鼻鼻观心,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如她所愿,她确实没什么存在感。

会客厅里,这座宅邸真正的掌权人、卢大夫人薛靖瑶,身披一件鸦青的氅衣,鬓发梳得极规整,正端坐于上首的胡椅上。

她四十多了,再保养得宜,眼尾也已经可见一些细微的纹路和线条。这样的沟壑落在她分明犀利的轮廓上,不难看,还为她凛然的气势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薛靖瑶不笑的时候,那冰寒老练的眼神几乎可以止小儿夜啼。不过眼下是亲家见面,而非仇人相见,她的脸上还算挂着和煦的笑。

不知是不是姜锦的错觉,她总觉得薛靖瑶的眼神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她的后颈上。

再抬眼时,薛靖瑶却已经转而看向了王氏。

她说:“云州风水养人,单看裴夫人和裴姑娘的身形样貌,便可窥一二。”

这句话其实很古怪,像是男人说的。王氏却听出了薛靖瑶的弦外之音——这两个称呼,可不像是称呼姻亲。

想到来之前,丈夫耳提面命说一定要保住这桩亲事,万不能让女儿被休弃回家,王氏隔着茶几捏了捏裴清妍的手背,硬着头皮开口。

“亲家之间说话,何需如此客套?清妍嫁给了你们卢家,那就是你们卢家的人了。到底年纪还小,孩子心性,大夫人日后该教教该罚罚,总还是能成器的。”

薛靖瑶没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姜锦坐在后头,能看出来王氏是怵她这个亲家母的。

倒也不是王氏气场太弱,只是那在战场上劈敌人脑袋如砍瓜切菜的卢节度,在薛靖瑶这个母亲面前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寻常人畏惧于她实属正常。

若不是重来一世,姜锦也是会怕她的。

王氏絮絮地往下说着,“大夫人事忙,我便陪着清妍在这儿多待一些时日,多教一教她……”

薛靖瑶闻言,笑了笑,不甚客气地出言道:“裴夫人教了十多年了,想来也不差这几日罢。”

话里的讥讽之意漫溢。

意思便是,教养了十多年也就这样,多留一会儿又有何用?

在座的都不傻,都能听懂。

若非被王氏及时摁住,裴清妍能拍着桌子直接跳起来。

然而王氏却来不及捂女儿说话的嘴,裴清妍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她立马反唇相讥:“都说卢大夫人女中豪杰有勇有谋,可今日一观,却也是只会拿旁人母亲来说嘴的人物罢了!”

王氏被裴清妍的动作唬了一跳,赶忙拉扯着她的袖子,沉声道:“说什么浑话?反了教了不成?快坐下!”

“气性还挺大,”薛靖瑶忽然失笑,“不过,天大的气性,也不如做事之前,多考虑考虑后果。”

她娓娓说来,话音不疾不徐,却一字一顿、极有压迫感,“今日,我也不绕什么圈子。这桩姻亲,虽是老卢当年还在时和裴家定下的娃娃亲,但是实在是不相配。”

“我卢家没有取消这桩亲事,是信守诺言,以免他日旁人说嘴,我们卢家一朝发达了,就看不上旧日盟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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