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亲爱的(5)

「所以是你自己不想走出来接触其他人啰?」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司琪丝毫不放松的继续追问。「为什么你总是自己一个人在那边画画,又不肯和我们一起跳舞?」想帮他,非得找出真正的障碍在哪里不可。

「因为……」文飏咳了咳,双颊有点赧红。「我想专心画你。」司琪呆了一呆。「专心画我?」

文飏颔首。「至于我不和你们一起跳舞,真的是因为我的身体不好。」

「是吗?!」

「真的,我发誓!」

看他认真的表情,好像不是骗她的,可是她也看不出他的身体到底不好在哪里,事实上,他虽然瘦了一点,但看上去相当健朗,实在不像身体不好的人,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骗她呢?

两天后,她才知道文飏是真的身体不好,不是骗她的。

暑期虽然是学生最渴望的假期,但也不可能天天从早玩到晚,就算不缺吃喝玩乐的「经费」,自己也会玩腻,所以很多学生都会趁暑假去打工赚零用钱,不缺钱的就赚经验。

往年暑假司琪也会去打工,但今年为了帮文飏交朋友,她没有去打工,于是就多出了许多无聊的空档,只好到处找人问需不需要她帮忙,即使如此,也不可能随时都有人需要帮助。

譬如这天下午,她就找不到人让她发挥鸡婆功,只好窝在家里啃指甲,不到三分钟就闲得快抓狂,于是跑到邻居家硬要替他们家的狗洗澎澎,不过把狗弄干就不属于她的工作范围之内了,眼见邻居家那三个顽皮的小鬼满客厅追著狗跑,洒得满地都是水,台风没来,他们家已经淹水了。

不干她的事!

她暗忖,赶紧退到门口,远离侏罗纪战场,就在这时,她听到天际传来一阵雷鸣,十秒后,倾盆大雨就刷的一下落下来了。

下意识的,她再退出两步到阳台探头看雨下得究竟有多大,不经意瞧见巷子口那头淋著雨跑来一个人,特高的个子,瘦削的身材,不用猜,是文飏,他手上还拎著一个租书店的塑胶袋,八成是去租漫画,回来时恰好碰上这场雷阵雨。

她并没有想到要拿伞下去给他,因为他再跑几步就到家了。

不意就在他家门前两步,他猝然一个踉跄跌下去,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揪住胸口站不起来了。见状,司琪毫不犹豫的开门撞出去,三阶并作两阶跳下楼,打开大门冲出去。

咦?没人?.

惶急间,她看到十二号楼下的大门是开著的,立刻拔腿冲进去,果然见到文飏就在楼梯间,半躺在一个人怀里喘息,一个跟文飏一样高挑的男人。

「深呼吸,阿飏,深呼吸!」

她马上跑过去跪在文飏身边,焦急的问:「他怎么了?」

那男人飞快的瞄她一下,「发作了,他不应该跑步的。」然后把文飏挪进她怀里。「帮忙抱一下。」

她抱紧了文飏,眼看他痛苦的喘著气,满头冷汗,她有点心慌,还有点心痛。

「不需要给他吃什么药吗?」

「不需要,」那男人说,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盒子打开,拿出一支针筒和药瓶,「只要让他平静下来休息十分钟到二十分钟就可以恢复,不过……」把药瓶里的药水汲入针筒内,「之后他最好能卧床休息一天。」扔开药瓶,将针戮入文飏的手臂。「这个可以让他尽快恢复。」

「他究竟是什么病?」

「他没有病。」

「咦?可是他……」她疑惑的低头看文飏。「他这……这是……」

「他只是身体不好。」那男人一边收拾药瓶和针筒,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她。

司琪还是不太明白,不过这时候她终于注意到眼前的男人似乎和文飏很熟,还直呼阿飏。

「你是谁?」

「邵风,文飏的七表哥。」他无奈的叹息。「阿飏坚持要自己一个人住,可是大家都不放心,所以就派我在暗中盯住他,果然他又发作了。不过这样也好……」

「又发作了哪里好?」司琪脱口问。

邵风没有回答她,兀自望著文飏微笑。「你没忘记约定吧,阿飏?只要发作一次,你就不能拒绝我和你住在一 起。」

司琪愕然低眸,这才发现文飏已恢复平静,他缓缓睁开眼,苦笑。

「我就猜到是你在跟著我,七哥。」

「你自己一个人住,没有人放心得下呀!」说著,邵风小心翼翼的将文飏扶起来。「站得起来吗?」

文飏闭了闭眼。「可以。」

邵风和司琪一起将文飏撑起来,然后把文飏的手臂挂上他肩头,司琪扶著文飏另一边。

「可以上楼吗?」

文飏咬咬牙。「可以。

好不容易把文飏扶上二楼,他一躺上床就睡著了,司琪在床边盯著他看了好一会儿。

「原来他真的不能做激烈运动。」她喃喃自语。

「你以为他骗你的?」

「呃?」司琪回头,不好意思的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邵风的存在,「啊,对啊,我以为他是骗我的呢!」她坦承,一边尾随邵风离开文飏的卧室,两眼瞪著前方那根竹竿,怀疑他是不是常常撞到门楣。

「啧,他说他家的人都很高,看来也不是骗我的!」

邵风笑了。「我只有一九O,比阿飏矮。」

「不过你比他粗犷多了。」

「他长得像他妈妈,一个秀秀气气的苏州小姐。」

邵风迳行转入厨房——没有撞到头,司琪也跟在后面进去。

「我说啊,你们不觉得保护他保护过头了吗?就算他父母双亡比较孤单,可是他都二十七岁了,早该独立生活了!」

邵风回眸注视她,眼神奇异,透著某种不可解的含义。

「哪天有机会你可以问问他,他爸爸是如何去世的,如果他肯告诉你的话,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这么保护他。」

「可是你们感觉不到他很寂寞吗?」司琪愤慨地抗议。「你们这样保护他,把他的生活局限在一个安全但寂寞的圈子里,使他交不到任何朋友,你们不觉得他很可怜吗?」

「我们当然知道他很寂寞,可是……」邵风叹息,哀伤的。「你错了,他不是因为你所认为的因素而感到寂寞。」

「那是什么?」

「他爸爸的去世。」

又是他爸爸的死!

「究竟是……」

「别问我,那种事只有阿飏有资格告诉你。」

话落,邵风迳自开火煮稀饭,开冰箱拿鸡蛋拿肉丝,不再理会她,气得司琪直瞪眼。

好,他不说是吧?

没关系,她会去问文飏,不相信那会有什么不好说的,除非他爸爸是被谋杀、暗杀……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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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司家,只有早餐是全家人能聚在一起的时刻,即便是放暑假,中午也只有司琪一个人,司大哥是外科医生,轮值夜班时才会在早餐桌上缺席,司二哥虽然毕业了,但依然老往医院跑,司三姊不是约会就是到图书馆K书,司小弟在7—11打工;晚餐更不一定,有时候全家都在,有时候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司家兄弟姊妹有事需要讨论都固定在早餐桌上提出来,也因此,他们家的早餐总是特别丰盛。

「明天我轮值夜班。」司大哥。

「入伍通知还没到。」司二哥。

「教授问我下学期要不要担任助教。」司三姊。

「爸爸寄伊媚儿来祝我生日快乐——迟了两个月。」司琪。

「无聊,就没有特别一点的事吗?」司小弟。

一阵静默。

「有,我该死的现在才发现,对面十二号的新房客是个比我高的家伙!」司二哥咬牙切齿的说完,一口咬下半颗卤蛋——仿佛在咬那个家伙的脑袋,用力嚼嚼嚼,嚼烂那家伙。

「嗯嗯,我也碰过几回,虽然距离都不太近,但……」司三姊停下筷子,在回想。「远远的看去好像相当清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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