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容(5)

“哪里来的怪主意。”

“小琪怪主意更多,又不见你教训她。”

“她不同,”母亲叹口气,“她长得美。”

那即是说我不够漂亮。

“小亮,你相貌比较平凡,不像小琪,异性见到她,精魂像是随她而去:走足打跌,说话打噎。”

“她像她母亲?”

“我想是,唉,别人家的女儿都是美女。”

我不服气,“妈妈,美貌十分肤浅。” P42-43

母亲回答:“如果真的那么肤浅,为什么大多数人看不穿它?”

我问:“你见过父亲没有?”

母亲忽然笑了,“你生父的新妻听说丈夫欢迎女儿去住,忽然之间叫来母亲、阿姨及她两个妹妹,都在余家借宿,屋子塞得满满,再也容不下别人。”

“那多好。”

“又是多好,女儿,你什么都说好。”

我无奈,“不能讲生父坏话。”

“说到底,决定读什么没有?”

“建筑吧,父是建筑师。”

“你以为他会指点你?他才没有空。”

“至少得些遗传。”我陪笑。

“小亮,我爱你的乐观。”

我没告诉母亲,我之后又见过小琪一次。

一个下午,我与邓剑华在郊外露天茶座喝咖啡,忽然之间,茶客骚动起来,不约而同转身或回头往同一方向看去。

他们窃窃私语:“歌星叶子威。”

“那女子是谁?”

“他的同居女朋友,听说是个模特儿。”

我也留神,朝目标看去,我见到了李圣琪,啊,她并没有返英继续学业,她那日离开我家,原来是出去与叶子威同居。

那一刹那我只看到半个侧影,她搽茶色口红,烟雾眼,美好的身上穿着极短黑裙,配黑色袜子。

美艳二字就是用来形容李圣琪这种女子:艳,丰富的颜色,她当之无愧。

最要紧是年轻,她混身似会发出亮光来。

邓剑华轻轻说:“好一对俊男美女。”

在各人赞叹声中,他们翩然离去。

剑华说:“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女子。”

我微笑,“梦里梦里见过你。” P44-45

剑华涨红面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出声,心中为小琪不安。

剑华说:“对,我们今天要谈的是:加国滑铁卢及麦基尔均预先取录我读建筑系,这两间学校的优点是一进门便可以入建筑系,毋需先读环境科学--“

“预先取录?”我愕然。

“小亮,你真湖涂,你还没有报名?你的数理化连美术都一等一,你还在等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是一团饭。

“事不宜迟,快,来我家,我帮你用互联网报名。”

他拖起我就走。

这件事,未成功之前,当然也不必预先张扬。

这是我第一次到剑华家去,屋里只有他祖母。

我朝老人家深深一鞠躬,她打扮得十分体面,在家也化淡妆穿旗袍及绣花鞋。

这种自爱的老人家最叫人欢喜,活着便不放弃,每天开心地化妆穿衣看戏吃茶,至最后一口气。

她称我为余小姐,招呼我喝茶吃杏仁饼。

剑华打开网络,大学网页琳琅满目,像购物台一样,学系是货品,学生的积分是现款,因价就货,公平交易:什么样的分数进什么科什么系,清楚列出,一目了然,不容胡闯,我不禁骇笑。

我把学生号码告诉剑华。

他打出一看,倒抽一口冷气,“天呵,同学间都知道你是一只书虫,成绩超人,可不知你竟高到如此地步,你吃什么火药,而且,有什么必要拿一百分?”

“一百分?”祖母听见张望。

剑华说:“嫲嫲来看,这余家亮是疯子。”

祖母笑咪咪,“呵,余小姐是读书女,我奖你吃糖。”

我啼笑皆非。

“让我看。”剑华一看钮。

荧幕上一下子列出所有愿意接我成绩取录的学校。

剑华叹息,“啊,全是名校。”

我内心有点安慰。 P46-47

剑华叹息,“啊,全是名校。”

我内心有点安慰。

“慢着,小亮,你已经读毕大学一年课程,你在校一直跳级读预先班?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何从来不提?”他声音越来越高。

是的,我成绩比他好。

他说:“进了大学,你会比我高班!”

“不,中学我低你一级,将与你同班。”

他举起双臂,朝作拜膜状。

“快替我报名。”

“是,是。”

他向大学网页键入我的学生号码,一连替我报了三间大学,“可惜耶鲁与哈佛已决定不再预先录取。”

我看着剑华微笑。

这时,一直在上班的剑华妈忽然回来了。

“余小姐,你好,”她笑逐颜开,“当自己家里一样便可。”

她捧进大批糖果。

剑华低声说:“家母特意回来看你。”

邓太太在一边搭嘴,“余小姐也读建筑系,不如与剑华一起,有个照应。”

我一怔,这倒是好主意。

邓伯母又笑说:“增加了解。”

我也笑起来,剑华腼腆,“两位老太太,你们出去一下可好?”

他把母亲及祖母推出去。

我问:“伯母在何处工作?”

“家母一直在南华发中教英文。”

我说:“那多好。”这次是真心实意。

剑华说:“一般大学两星期内会有答复,先给你电邮,然后书面通知。”

所以,别说已无人用邮票信封信纸。

我们走出书房,发觉邓伯父也回家了,六只眼睛一起打理我,幸亏目光尚算友善。 P48-49

我尴介得即刻告辞。

“小华,你送余小姐。”

剑华随我下楼,我用电话请忠伯接我。

我说:“打扰你们。”

剑华轻轻说:“他们很喜欢你。”

我问:“什么时候说的?”

“他们说你功课上佳,相貌清秀,打扮朴素,不可多得。”

我微笑,“我是比较呆。”

“一起到加国读书可好?我答应照顾你。”

“你会做什么?”

“我能驾车,我会做叉烧饭,我擅长清洁。”

啊了不起,我肃然起敬。

“我不能阻止天气变坏,可是我会撑一把伞保护你,我还没有能力置公寓给你住,但我会守卫你的门口。”

真没想到他会讲得那样动人。

我喜出望外,“我同家母商量。”

两个星期之后,我接到来信,已获得滑铁卢录取。

妈妈说:“你决定去加国?”

我点头,“那处悠闲与世无争的气氛适合我。”

妈妈笑,“来自五湖四海的留学生还不是照样会和同你争个你死我活。”

我叹气,“我早知世上无安乐土。”

我没有告诉她,同学邓剑华会与我同校。

“十六岁升读大学,可算天才?”

我笑,“妈妈,十二岁大学毕业,才算天才。”

母亲怅惘,“说得也是,你自小老师就发觉你怪,送分给学生的题目你不会回答:一磅约有几只萍果,你竟答一百只,大象约重多少,你说十磅。”

妈妈从不放弃取笑我。 P50-51

隔半晌我问:“妈妈,小琪怎么了?“

“小琪,呵,她很好?“

“怎么个好法?“

“我也不清楚,她父亲自有分数。”

“妈,我听说小琪在本市,她与歌星叶子威同居。”

母亲一怔,缓缓说:“或许是,不过,我们不讲别人闲话。”

“她是别人吗?”我吃惊。

“当然是,”妈妈答:“世上除出你与我母女俩,其余都是外人。”

“李叔叔在内?“

“他只可以说是我生活道路上的伴侣。”

经历那么多,母亲已经大彻大悟,这倒也是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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