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芬郡奶油(23)

雅量蹙一下眉角,这真是天下最奇的闲章,她轻轻答:“你太褒奖我。”

他笑嘻嘻把闲章藏到怀中。

“我以为你会送我。”

“这才是你的。”

另外有一颗小小带环扣已串上绳索,可以挂身上的椭圆形印章,这下雅量看懂了,刻的是毛毛两字。

她有点心酸,紧紧把印章握手心一会。

天忽然下大雨,他们叫车回家。

傍晚她在电脑前工作,听到方正与他母亲讲电话。

“……我就回来,明白,代我问候自新叔叔.”

雅量抬头,“她与周自新可打算结婚?“

“我想不,”他走近挤到雅量身边,“两家人一共三个成年孩子,形势复杂,不知如何称呼。”

方正用简单言语表达尴尬情况。

“你不恨我母亲?”

“我是她也会同样反应,有些话你不该讲。”

“对不起,你辜负你的信任。”

他赖在她身边不愿走。

又问:“你可生我气?”

雅量看着他说:“我永远不会气你。”

他把头靠她背上,“我们几时结婚?”

“我已经结婚。”

“告诉我你第一个男友是什么人。”

雅量不出声,她从不用身边人作谈话题材。

“那么,告诉我,丹麦人如何把你骗上手。”

雅量合上电脑,“他明天回来,我清晨就要回四合院。”

方正怔住。

“你答应过我,我叫你走的时候,你一定会走,毛毛,你忆是成年人,说过的话要算数,big boy now。“

他身体渐渐僵住。

“快别这样,这几天多高兴--“

“你要回去他身边?”他不置信。

“他是我丈夫。”

方正气极,一时说不出话,他站起,走到窗口前看雨,一边说:“假如我闹起来,抱着你大腿不让你走,你会更加不耐烦,厌憎我不成熟,因此,我更应静静走开,可是这样?”

“毛毛,人类有个悲惨的毛病,叫贪得无厌,不不,我是说我自己,有一日,我会越要越多,绝望地像蟒蛇般紧紧缠住不放,终于到任何女子多看你一眼,我心都会觉得针刺一般,疑心,妒忌,届时没有任何欢乐可言,何苦纠缠到那个地步,此刻放手,你我心中仍有爱念。”

“这是你经验之谈?”

雅理毫不忌讳,“是。”

“我必须走开,让你回到外国人身边,佯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雅量轻轻说:“他一定已经知道这件事。”

方正意外,“啊。”

“换了是你,你也会感觉到。”

他赌气,“你仍然爱他?”

已经失去当初那种感觉了。

今日,雅量看到女人向他示意,她只会笑,而不是想出手教训她们。

“我们仍然可以见面--”

方正既时拒绝:“我不会与他分享一个女人。”

“毛孩--”

“你放心,明早我一定放你走。”

那天晚上,她听到他辗转反侧。

凌晨他才盹着,雅量收拾杂物,预备离去,把他送她的小印章当项链戴好,走到床畔看他。

方正忽然伸手把雅量拉下怀中。

他泪流满面。

雅量把他抱住,当他三岁那样,她记得他初初丧父,一时不明疼爱他的爸去了何处,每间房间乱找,最后也是扑到雅量痛哭。

“姐,”他呜咽,“我伤心到极点。”

雅量叹息,“相信我,毛毛,你尚未知伤心何解。”

她终于离开他。

雅量憔悴落形,情绪恶劣。

现在,她要同丈夫提出分手要求。

才到门口司机就迎上,“太太,华顿先生提早回来,让你去接飞机。”

雅量意外,“我先梳洗。”

“太太,飞机已经抵步。“

雅量忽然毛躁,“那我不去了。”

司机连忙说:“太太一向不叫下人为难。”

雅量看了看身上的运动衣,叹口气,“去吧。”

司机松了口气,让她上车。

佣人追出,给雅量一壶咖啡。

雅量看看时间,才清晨七时。

她刚刚赶到,已看见尼可莱走出来,最重礼仪的他不知怎地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头发胡须却没理好,雅量蓦然看到他,感觉陌生,像似打开一本男性时装杂志,看到漂亮高大的模特儿一般。

她只得迎上。

他看到车子,“你来了。”像是欣慰。

他用腮轻磨她的脸,胡须叫雅量麻痒,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不放。

他的金发叫雅量讶异:她怎么同这个外国人结婚,她真确爱他?

他看上去十分疲倦,“我想你想到极点。”

坐上车,他把妻子拉到大腿上。

“回到家真好。”

雅量只得同自己说:这不是开口的时候。

他问:“去何处晒得这么黑?”

雅量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不用司机?自行车并不安全。”

雅量轻轻问:“行程如何?”

“外交部说了许多话,有褒有贬,希望我多留一年,我却想回哥本哈根,见了些老朋友,都希望在这段时间访华……”

“女儿们好吗?”

“歌诗玛盼望上学日也可以玩到十一时才回家,母亲不允,当着我面掌掴她,吵闹不已。”

雅量纳罕,这都是他的家事,与她不相干,她牺牲家庭温馨,永远不要子女,就是为着心身自由,他似不明白这点。

他忽然叹气,“雅量,我老了。”

这倒叫雅量笑起来。

“这次出差,像是去了一整年。”

到了家,他抱着妻子下车,同司机说:“阿忠,你什么也没看见。”

司机忍笑背转身,“是,华顿先生。”

进屋他又大声嚷:“阿嬷,威士忌加冰。”

他把雅量放在沙发上,整个人挤在她身边。

雅量看着他,“大丹,你怎么了?”

他接过酒杯喝一口,“天气还这么热。”

“你牢骚甚多。”

“看到你才开心起来。”

“发生什么事?”

“她问我要现款买一辆平治房车。”

啊,太太们都希望拥有一辆名牌车。

“我坦白告诉她,你至今不过用一辆二手英雄牌自行车,”他叹气,“迄今我未曾给你一个仙零用,而你从前驾宾利跑车。”

雅量轻轻说:“我不记得。”

“我未曾向你提供任何物质需要,她不相信我大部份薪水已付作赡养费。”

看着英伟的他如此为生活烦恼,真是难受,呵男人之苦。

“你该沐浴了。”

“雅量,帮我擦背。”

雅量微笑,“我去叫王妈侍候你。”

他终于笑:“陪我说话。”

“说些什么?”

“说你爱我。”

“为何忽然痴缠?”

“我一向痴恋你,雅量。”

雅量看羊他踏进浴缸,说:“一起,雅量,一起。”

雅量微笑,“我已经洗过。”

他拉着她的手不放,雅量帮他擦背。

她轻轻说:“男体比女体好看得多。“

大丹宽圆肩膀上布满雀斑,汗毛闪闪生光,真是漂亮。

他笑着说:“我不认同。”

雅量也笑,“幸亏如此。”

他轻轻说:“歌诗玛明年想来度暑假,可以吗?”

雅量的心渐渐淡却,可是表面不露痕迹,“暑假可以加入中文班,也可以到青岛避暑。”

“我知你会明白。”

这名正言顺是她们父亲的家。

如果要离去的话,越早开口越好。

可是雅量不晓得怎样摊牌。

这时尼可莱忽然抬起头来,用宝石般灰蓝眼睛凝视雅量,她吓一跳,这英俊的外国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陌生。

她随即知道,她已变心。

她掩着胸膛,可怕的女人,她这样叫自己。

她替丈夫穿上浴袍,他握着她的手,放胸膛上搓揉,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可有思念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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