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娃+鱼姬+烟华+珠芽+红枣+辰星+无双+凤仙+小九(神兽录龙子之卷)(192)

素着颜的她,清秀。

精心妆扮的她,清艳。

两面皆美,各有风华。

窗扉里,除她之外,双手托盘的平安大姊,加入他的视线围。

“多少吃一点吧。”

平安大姊从方才开始,就不断劝红枣进食,被红枣以“梳化不便”加以婉拒,现在妆已妥、衣已换,空着腹总是不好。

与寻常清粥小菜的早膳不同,托盘送来数小碟的菜十分丰盛,有好些费功的大菜,酉昔溜鱼、八宝鸭、干贝炖肚……全盛了一份,切成一口大小,方便食用。

“迎亲的繁琐折腾,不吃饭点会很难熬的……”况且,最后一餐,不能做只饿死鬼——平安大姊不忍直言,只能婉转。

“早膳吃这么好,真不习惯。”红枣浅浅一笑,握起竹筷,夹块鱼肉入口,外酥内嫩,酱汁酸甜,好鲜,好香。

平安大姊为她添饭,满满一碗,都尖凸出来了。她并不太饿,也吃不惯早膳油腻,仍没拒绝众人好意,努力将碗中米饭菜肴吃进肚里。

“平安姊姊,我想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可以吗?”好不容易吃下平时几倍分量的红枣,在任人宰割的天数内,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出了她“想要”的心愿。

“喝酒?……好,我替你斟。”这要求不过分,平安大姊点头答应,倒了杯药酒过来。

浸泡过药材的汁液,香气很足,飘满小屋。

红枣饮完一杯,又讨一杯。

辣酒下肚,热了喉头及胃部,身躯逐渐暖烫,递来的第三杯,她摇头不要,一旁的大婶为她补妥鲜红唇脂。

花轿等在屋外,镇长进门,虽然换上喜蓝色长袍,脸色却微微泛白,看不见大办婚宴的欢喜,他叹口气。

“时辰差不多了,一切都就绪了吗?”

“好了。”额首回答的人,是红枣。

她主动起身,两名大姊一时忘了要搀扶她,直至她走到门,她们连忙伸来手,一左一右,托稳浑身衣繁珠熬的她,送进花轿。

轿帘放下的同一瞬间,震夭锣鼓声热闹响起,掩盖掉许多的轻浅婉惜,那由镇民口中呢喃而出的道歉,全不敌喧嚣奏乐,未能传入她的耳里。

红枣的眼前,弥漫着一片的红。

随轿身摇晃的头饰,不住地在面前跳动,摇得她头昏眼花。

也可能是两杯药酒的后劲,正在作用。

轿子越摇,意识越浑沌,透过轿侧小小的花窗,看见的景致越发模糊。

模糊的绿径,模糊的人脸,模糊的蓝天,还有模糊的……

龙四?

眸子蓦地瞪圆,身子偎靠花窗,想将模糊身影瞧个清晰。

远方树林间,龙四那张轮廓独特的犷颜,正隐然于叶梢间,她定睛,想确认清楚,轿子一晃,树林内,飞叶沙沙摇曳,哪有什么身影在?

是她喝醉了吧?

错将那棵大树,看成了他……

怎么会……对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如此的……

她浅浅吁叹,不愿去承认,误认为他在树林里,却又不见踪影,心里那股怅然若失,弥漫于怀。

花轿抬进镇街,沇川镇的镇民站满街道,轿子行经之处,长长人龙相随,送着花轿,前往沇川渡口。

渡口那儿,建了座河神庙,庙不大,但香火鼎盛,镇民特别选在最靠近沇川、河面最宽阔之地,盖庙供奉。

花轿终于止下摇昊,平稳搁在河畔,八名轿夫纷纷退开,她让人牵了出来,伫立渡口。

镇长与含老们进庙焚香享告,镇民们鸦雀无声,陪着伏跪河畔。只有川水猛烈奔腾,轰轰然作响。水势已然逼近渡口桥头,河水哗溅,拍打圆木桥头,发出一种毛骨惊然的撞击声,仿佛要以童力将桥头整个打垮。

桥头在晃,或许,摇晃的人,是微睡的她。透过萧头红峭望去,河水染上大片的红,头顶的天是红的,脚下的水亦然。

冗长的祭祀仍在进行,没有人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应该说,镇民以为接下来该发生之事,也就是那样……

数十年前,沇川镇也曾风光嫁出少女,给河神为妻。

根据镇史文献记载,浅显简单,不情愿的惊恐新娘,声泪俱下中,遭镇民五花大绑,投入流川,两日后,她的尸身在三里处的河流弯道发现,卡于石缝间。

万万没想到,与当年不同的神迹,活生生地在每个镇民眼前呈现——

流川激流,澎湃翻腾,整条河面都在颤。一波一波的河浪,逆着方向躁动起来,与平时的泛滥很不相似。

水与水,撞击。慢天的水珠变成了雾,薄凉的烟岚,湿濡了每个镇民的衣裳头发。加上突来的风势,教人肤发寒颤,忍不住发起哆嗦。

河面上,传来了吼声,一种……并非家禽家畜那种耳熟能详的嘈杂。

越来越近,由河底快速驰来,吼声逼袭,震得众人耳膜刺激难忍,开始有人试图捂耳,抵抗尖锐之音——

沇川河面轰开,大量水花四溅,喷洒而来的水珠,力劲猛烈,落在身上会感觉疼痛。

所有人皆出于本能,双手捂面,或抱头,或后退,或寻找遮蔽,避开突如其来的倾盆水势。

红枣也是,她站在最前头,一身衣物头饰又沉又重,不方便逃,只能用双袖去挡,又是风又是水的溅袭,惹得满头凤冠珠枕盯打乱响。

身后,传来凉慌失措的尖叫声,一声响过一声,一句凄厉过一句,此起彼落,连绵着不休。

当红枣放下双袖,看到眼前景象,想叫,也叫不出声来了。

沇川河中,一条白龙腾舞半空,尾端没入水底,长躯如蛇轻蠕。

世人不曾亲眼见过的神兽,只有镇长和鲁老们在梦里,有幸看见。但,梦毕竟是梦,与此刻货真价实的震憾、畏惧,完全不同。活生生,在眼前。

这就是……沇川河神?!

“我的新娘……”白龙说话了,嘴不动,嗓音由腹腔深处发出,仿佛闷闷的雷。

恐惧开始在四肢百骸蔓延,红枣听见牙关打颤的声音。

她怕。

当然怕,她不过是个年方十八的女孩,拥有恐惧的权利。

“跳进河里来,我载你回我的『龙宫』,继续我们的婚宴,来——”白龙要她跨开脚步,跃入奔腾汹涌的川水。

红枣双脚僵硬,一动不动,脑门嗡嗡热胀,酒意与惧意,交织一片混乱。

河水打温她的鞋裙,冻人的寒意同时袭来,钻刺入骨。

“快点!在……来之前——快跳下来!”白龙似乎开始急躁,催促着。

话甫说完,巨大黑影,兜头笼罩。

前一道,是通体似雪的白龙,逼近于她,背着日光造就而成的阴影。后一道,更大更宽,投映而成的影子,几乎将放眼所及的人、地、物,尽数纳收其下。

“果然,守株待兔就好,我还追着你跑,真是蠢。”比白龙大上数倍的红鳞巨龙,出现在白龙身后。

双龙相较之下,胜负立分。

红龙既大助威,金爪金须,每片红鳞边缘带金,犹若烈焰环绕,沐于火中,更形蛰猛。反观白龙,连红龙一成的体型和威武,都远远不及。

白龙先前带给镇民的震畏已荡然无存,因为它身的那只更教人颤敬。白龙脸色遮变,想逃,却迟了。红龙大口一咧,居高临下俯首冲来,白龙一声惨叫,身影消失于红龙嘴中,连渣都没剩。

咕噜。

全镇镇民,清楚听见吞吧食物声,以及——“隔!”响亮的饱隔声。他、他们的沇川河神……被、被被吃掉了?!

众人瞪目结舌,个个惊慌无比,谁也说不出话来。

沇川河水不因河老爷遭噬而浊乱,反倒逐渐平静下来。奔腾的水势歇止不少,轰隆隆的激流声也不再吓人。

比沇川还要大的焰色巨龙,挤在河里,看来不甚痛快,干脆离河飞起,舒展头尾,爪舞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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