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娃+鱼姬+烟华+珠芽+红枣+辰星+无双+凤仙+小九(神兽录龙子之卷)(191)

“你先吃饱点,那几个大胃袋一进来,可比蝗虫过境,桌上菜盘就给扫个精光,还轮得到你?这些全是为你煮的……”大婶可不赞成。

“大伙一同吃,边吃边聊,就当是陪我闲话家常,饭菜吃起滋味更好,许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红枣笑应。

“红枣都这么说了,叫小李他们进来吧。”在那之前,梁大姊手脚伶俐,所有菜肴全另外夹了好大一份,堆成盘间小山,摆向红枣手边,这样就不怕那群男人下手不留情。

“喂闪小子们,吃饭啦,洗干净双手才许进来呀!”大婶吐喝去了。年轻男人们应声,乖乖照办,摆下手边用具,到后院去打水,清洗手脸。

红枣目光仍落在窗外。

那一方景致里,空无一人。两日之前,“龙四”曾站在那儿,挨了她一阵竹帚乱打……

“龙四”离开沇川镇了吧?被她那日的话语,吓坏了吗?他瞧起来不似胆小之辈,然而,胆再大又如何?

人,皆有无法挑战的限制,例如,与河神相争。绝不可能胜出的较量,连去尝试都无须。那反应,教她有些诧异。

也许,正因他没说半个字、没面露退却,才让她误以为……他还会再来。

她是……在期待吗?期待他有所作为……半夜拉着她,逃出沇川镇?不,这种期待,她没有,她也没打算逃。

“还在瞧谁?”平安姊见她发怔,轻轻喊她。

她回过神,屋内的每双眼全盯着她。她不可能道出跃入脑海间,教她分心的“龙四”。于是,笑着摇首,说了无伤大雅的小谎。

“今年的枣,生得真好,树上满满结果,以后……还请大家替我多多照顾它们。”

“这……妹子放心,一切有我们,不会……任由它们自生自灭。”梁大姊口气微噢。

“好饿好饿,哇——菜真丰富,有黄嫂子的家传汤面,还有每回一上架,就给抢个精光的梁家蹄膀!我们真有口福。”小李一帮子男人进屋,惊呼连连,一扫屋内短暂的惆怅。

“吃相好看些!别用手去抓菜,干净点!”大婶骂人声清脆响亮。

“红枣妹子,晚些要来晒枣子,是不?”小李盛了一大碗面,喘哩呼噜吃起来。

“嗯,今日阳光温暖,晒枣子正好,我也来帮忙。”红枣笑道。

“别别别——你十指修得漂漂亮亮,也染好颜色,哪能再做粗活?丢给男人们去做。你呀,坐着休息,偶尔动嘴,指挥他们两句就好!”所有大婶大姊持反对意见,换来小伙子们抗议,可没人理睬他们。

红枣低头,看着十指淡淡的粉嫩樱色。

神奇的药水,将她的双手滋润得又柔又嫩,不似一双辛勤劳动的手。

垂在胸前的发丝,腻亮丝软,泛着花儿香气,连她都嗅到自己一身的芳馥。

一切的美好,只为昙花一同的短暂。

为迎亲做的准备。

她没有掉下半滴眼泪。

不像平安姊姊,一边煮面,一边悄声哭了,端面出来时,双眼红通通的,也不若林大婶,昨天进屋前,还在绿径间抽噎哭泣,断断续续,传入红枣耳内。

她哭不出来,即便知道自己所要面临的命运,眼泪,仍是干涸。

或许,尚未到恐惧之际吧?

当她坐上花轿,投入冰冷的流川,那时,她会怕得哭出来也说不定。

笑着自己的多心,明知自己根本就……

她轻摇着头,不再胡思乱想,静静地吃着碗中美食。

那些滋味,却怎么也记不牢了……

“真会跑的家伙……”

龙四,不,是蒲牢,伫立川水冲刷的河中大岩上,背脊直挺,任由激涌河水溅温衣裤。

双手梳竖一头散发,是恼怒时的本能动作。

“什么沇川河老爷,不就是条河蛟吗?!胆敢冒充白龙,在外头招摇撞骗,学人类娶起老婆来。”他吟声。

蒲牢托着后颈,脖子扭扭,脑袋甩甩,追丢河蛟的窝囊气,全发泄在上头。

“本想打得它没命去婴妻,这么一来,那颗小红枣就是我的了,结果错估它的逃跑速度,没能逮到它……”啧,太小看河蛟,不当它是一回事,粗心惹祸。

只要河老爷放弃娶我,我就是你的。为了这一句,他可是拼了。只要河老爷放弃婴我,我就是你的。她娓娓道出,她的声音,她的神情,还有她瞅着他瞧的眸光,他记忆深刻。他以为,她那时准备哭了呢。但没有,她的眼睛水汪汪,并不是泪水,纯粹是乌亮的反灿。

幸好她没哭,他最讨厌,也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滴答掉泪的弱小生物,雌雄皆然。什么未语泪先流、什么梨礼带雨、什么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咽……只会用眼泪来吓人的家伙,他很不齿,他没有耐心去哄谁别哭。无论公的母的,有自保能力者,他才看得起。

“……那种小东西,一碰就会碎,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想起名叫红枣的女娃,他不禁喃喃自语。那么弱、那么软绵,手腕、颈子和柳腰纤细无比,连打人的力道,也教他嗤之以鼻的无力。

这种小动物最最可怕,怕捏碎她、怕吼坏她、怕她不堪一击。

“女人,还是像长鲸一族,皮粗肉厚,强壮威武点的好。”他自己边说边点头,一副体验深刻的嘴脸。长鲸族的雌鲸,个个强悍健壮,别说是河蛟,龙子都不放进眼里。

雌人类怎会完全不一样?娇小可爱,白玉娃娃一般,精雕红琢,也易碎脆弱,对于他这种粗手粗脚的鲁性子,只能敬谢不敏,能保持距离,最好。省得一挥手、一转身、一个喷嚏,就把人给弄坏了。好吧,要保持距离,他知道,这样的距离,足够了吧?

没逮到河蛟的蒲牢,回到那间小茅屋,站得有些远,透过茅屋窗口,勉强看见她的身影。

围着她的镇民,好不容易全离开了,只剩几名男工留守屋外路径口,不着痕迹地看顾她,避免节外生枝,在最后关头让她逃掉。

第四章

她坐在窗边藤椅上,貌似倦懒,一动也不动。若不是呼吸浅浅,若不是长睫眨眨,他会以为她被谁下了定身术,才能维持同一动作,那么僵、那么久。

夜深人静,无人干扰,偷哭的大好时机。算算日子,四日飞快而逝,明天,她即将被迫架上花轿,为此掉个几滴泪水,他可以体谅,不会太瞧不起她。

等呀等,她脸庞间,唯一有所动静,是凉凉的风,拂过软鬓乌丝时,带起的优美弧线,一丝一络,在颊畔飞扬舞动。

她非但没哭,两侧唇角还轻轻勾扬着。

“咦?不哭吗?真意外……”蒲牢摩掌下,一脸惊奇。

不是真想看她哭得死去活来,只是疑惑大过一切,对明儿个将投河献祭的女娃儿来说,她实在……太冷静了。

冷静到一夜不睡,独坐窗边,迎接第一道晨曦,任那橘暖的光芒,照耀白哲脸蛋,镶上淡煌的金。

那几名前来帮她梳妆打分的大婶大姊,全在屋外狠狠哭过后,重新稳定情绪,深深吐纳几回,才敢踏进屋,替她更衣梳发,她还轻轻微笑,对众人道早。

梳发盘髻,抹上泽液,答上珠花,青丝打理得一丝不乱。

银白凤冠,很精巧的款式,摆脱全顶式、几乎要压断颈子的沉重累赘,改为答进髻间加以固定,既不失贵气,又显得灵俏。

银凤展翅欲飞,片片薄银,轻若鸿羽,翼下缀满细长垂饰,掩盖面容。

薄施水粉的芙颜,白嫩无瑕,点上胭红的唇,鲜艳欲滴,弯弯黛眉,描绘出远山朦胧之美,换上层层嫁衣的她,一身赤艳金碧,既娇又妍,添赘的首饰,增加出雍容贵气。

蒲牢看傻了。

初见时,在树荫底下,一身芽儿嫩绿,宛若枣叶间的小青花,并不妖烧,似乎有意藏起清妍,不教人窥探。

而现在的她,是盛产的牡丹,红泽艳丽,绝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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