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娃+鱼姬+烟华+珠芽+红枣+辰星+无双+凤仙+小九(神兽录龙子之卷)(312)

虽觉自言自语很蠢,她已睡沉,也不可能听见,或是开口与他对谈。

但接下来,他要去做的事,更蠢。

将她抱入床榻,安置妥善。

狴轩落坐床缘,待了好一会儿,听她鼻息均匀、平稳,他起身,步出房门……

去做蠢事。

***

夜深沉,凉如水,月弯似钩,万籁俱寂。

狴犴踏月色而归。

甫和衣上榻,眸方闭,未闩的房门,被人轻巧推开。

月光将那细细影子,拉得更纤巧,投射到被褥间,覆盖他身上。

蹑足朝他走来,不发出半点声响,是凤仙。

他的术力应能让她一觉到天明,怎会在此时醒来?

狴犴躺卧不动,静观其变。

她缓慢靠近,站在床边,背着光,周身一片浅黄碎金。

她伫立良久,迟迟没有动静,就只是站着。

隐隐约约,几声抽泣,小小的、压抑的,传入他耳内。

冰凉的小手,触上他的脸庞,不敢碰得太彻底,隔有些厘之差。

月光淡淡的暗室,仅靠一丝的亮,他看见她唇瓣轻动,说了什么。

无声,有形,轻易辨识。

狴犴。她说。

然后,又是一声无言轻喃。

狴犴。还是他的名。

半夜不睡,跑到他房内,来喊他名字?

他虽困惑,却也不惊扰她,要看她究竟打算做什么?

像暗杀雯鳐那日……梦游?

「……错判了,就会死掉……」抽抽噎噎中,还是有几字,细若蚊蚋、几不可闻,锁不住地逸出了她唇间。

「不要……我不要你死……」

也仅止这一些,之后,她都咬唇克制了。

小手挪到他鼻前,探他的吐纳,确定他仍有呼吸、确定指腹上被生命的热息所拂——她松了口气的模样,全数入了狴犴的眼。

过没多久,才刚探过鼻息的指,不厌其烦又探了三回、四回、五回……

难道,她白日的恐惧、颤抖……是为了他?

狴犴念头一闪而过。

她所担心的,并非刘府小妾,而是……他?

错判就会死……

这件事,她也知道了?

只是,她的认知似乎犯了错误。

凤仙的食指又探到他鼻下,这一回,他出手,握住了她。

凤仙吓了一跳,欲抽手,纤指遭箝,紧紧不放。

「怕我忘了呼吸?」

狴犴睁眼,目光炯炯,暗室里,像燃起的火炬。

「……狴犴……」

他的眼,若是火,她的眼,则是水,正滴答下雨,在双颊间泛滥成灾。

她呜呜啜泣,哭了出来,一颗颗泪珠急遽掉着,说得抽噎:「我们……我们去劫狱……去救她,好不好……」

他一怔。

是他自作多情了?她心中所忧,仍是刘府小妾?

「把她救出来,她不用死……你也不算错判了,对不对?……你就不会有事、就不会死掉了……」凤仙说得彷似狴犴已面临死劫,哭颜更是凄惨,鼻眼皆红,模样狼狈。

「把她救出来,她不用死,我也就不会死?」她的语意,狴犴简单重整。

「对不对?……是这样,对不对?……」凤仙希望他点头,希望真的这么做,便能救他!

「当然不对。」他斩钉截铁。

话,甫说完,他看到了……

大雨倾盆。

那一只,连自己即将离开龙骸城,返回凤族领罪,得幽禁多少岁月都未能知晓,也不曾放声哭泣的小凤精。

那一只,坠下楼,伤得恁重,枕卧血泊间,却一滴泪、一声痛,都没掉、没喊的小凤精——

现在,眼泪大颗大颗掉,像个孩子,涕泪纵横,污了一整张小脸,

为他流的泪,炙且暖,哭皱的脸蛋,此刻看来……竟是美的……狴犴因此念头,而自觉震灭。

简直……胡思乱想,既不梨花带雨,也没千娇百媚,何美之有?

他在床上坐起,弹指,点燃房内烛火。

「妳,是不是有所误解?」

狴犴贡献衣袖给她抹脸擦泪。

「唔?」

「刘府小妾的生或死,与我无关,我不会因她生而生,为她死而死,所以我无法理解妳哭什么?」他虚心求教,想弄懂她说哭就哭的原由。

「咦?」凤仙呆住,一脸憨呆,眼泪仍滴答直掉。

她有些哽咽,有些嗫嚅,更有些迟疑,小小声问:「你不会死?就算错判了,也不会?」

他睨来冷光:「我没错判。」这辈子,最气人质疑他的能力。

「可是小妾她认、认罪了呀……」

「认罪,不代表有罪。刘府大夫人才是真凶。」他严正声明,别再乱指他错判。「还有,并不是『错判』,便等同于「我死』,妳从哪听来这种乱七八糟的说词?」

这种「错判」,范围也太广大了点。

「蔘娃。」

真不意外,不,该说他早就猜到了。

他完全可以理解,凤仙认知的错误,源头在哪。

「獬豸错判了真凶,冤枉无辜之人,使其丧命,獬豸也将为自身的误判,断角死去。刘府一案,真凶是大夫人,小妾自愿扛罪,我当然不算错判,又怎可能小妾头一落地,我也得跟着死的道理?」

除非他硬指小妾是凶手,小妾因此而亡,他才需要担心报应反噬。

凤仙嘴儿开开,一时之间,处于愕然状态,反应不及。

直到,她咀嚼他的话语,慢慢地,厘清每一字、每一句。

「原来……是这样呀……」她喃喃道。

原来,不是她所想象,那么恐怖、那么毫无余地。

原来,狴犴不会死。

「还好……是这样……」她咧开了笑,松懈的、解脱的傻笑。

泪水,不止,反增。

她开心得又哭了。

「妳又哭什么?」狴犴不懂她,他真的不懂。

比刚刚的「大雨倾盆」,不遑多让。

只是这次的「雨势」,衬着她唇角笑弧,多了些甜。

他几乎快有种错觉,她掉的不是咸泪,而是糖蜜了。

「我很担心你死掉嘛……现在一放心,眼泪就……」她手里还握着他的袖,拿来擦泪,相当顺手。

「妳刚『不放心』时,所掉的眼泪不比现在少。」

「嘿嘿……」

她腼腆一笑,整张脸红通通的,眼红鼻红,是哭泣所致,双腮红,则是因他的调侃,以及他觑她的眼神。

他的眼睛,像在笑,若有似无,笑得她整张脸蛋臊赧起来……

凤仙怕自己此刻看起来很是狼狈,低下首,瞅着自己的指节瞧:「虽、虽然那小妾的生死,不会影响你……你那么笃定说她不是凶手,既是如此,眼睁睁看她死……也不妥当?我、我们能不能替她……做些什么?」

「她的事,妳不用管。回房去睡吧。」

「我觉得……我睡了好久。」喝完了茶,之后的事,她一丁点记忆都投有,再醒来,已是深夜,这段时间她应该是……睡着了?

「但我累了。」他不想跟凤仙多谈关于刘府小妾之事,越是谈下去,他做的那件蠢事,她就会知道了。

他一点也不希望她知道。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赶她回房去睡。

况且,夜深人静,她与他共处一室,周遭太悄然,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近在耳边,让他感觉浮躁,彷佛有着什么要脱柙而出。

听他这么说,凤仙也不好扰他休憩,温驯点头:「那我先出去,你早歇。」

他看她一副「了无睡意」的模样,不认为她会乖乖地窝回床铺,不由得出声叮嘱:「夜深了,别胡乱跑。」

人类城里宵小多,落单女子唯恐成为目标。

「我不会逃的。」凤仙误解他的意思。

狴犴本欲加以解释,但未见她脸上有任何受伤,还带些些笑容,于是作罢。

凤仙为他吹熄烛火,关上房门。

门窗上的薄纸,倒映她的身影,月光洒落之间,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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