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娃+鱼姬+烟华+珠芽+红枣+辰星+无双+凤仙+小九(神兽录龙子之卷)(44)

她没给明确答案,只道:「这一两日,不要喂食牠,我明早再来,带些鱼儿用的药替牠抹上。」

「一两日不食?牠会饿呀……」白衣公子正是陈老爷的宝贝爱儿,也是爱鱼成痴的那一位,面露忧心及不舍。

「请别担心这个小问题,鱼儿生病时,同样不进食,无论你拿多美味的膳食,强扳开鱼嘴硬塞,牠也会吐出来。」

白衣公子脸色微赧,明白她所言,正是自己刚才在做的蠢事。

「原本那个池水,对所有鱼儿都已不适合生存,必须重新换水,日后,鱼儿饵料请归鱼儿饵料,过多易造成池水混浊,滋生病菌,一日一次便足够了,也决计不可将人类菜肴倒进水中,菜肴上的油腻浮满池水,鱼儿无法呼吸,公子的美意会变成鱼儿的折磨。」小鱼嗓儿柔软,不见责备,只有陈述。

「原来如此……」白衣公子受教颔首,脸上没有恼羞成怒,倒颇具风度。「对了,还未请教姑娘是?」

「我姓鱼,大伙唤我一声小鱼。」她轻笑福身。即便她此时看来有些狼狈,双袖透湿,蓝丝水袖密密紧贴纤细膀子,衣裳同样湿濡大片,虽不至于春光外泄,倒也称不上得体,偏偏她婉约笑靥、粉嫩双腮,以及珠白贝齿,皆使她看来不减那分灵秀。

「难怪你对鱼类颇有研究……真是人如其名,小鱼姑娘。」白衣公子对她更是赞赏。

「鱼姑娘是撕了征聘红榜纸才来的。」陈府管事补充。

「这么说,理当重赏小鱼姑娘。」

「等龙鲤痊愈了再说,少爷。」陈府管事可不认为现在就该打赏,这小姑娘不过是替鱼儿换个池,鱼鳍又还没治好,万一她领完赏,隔日龙鲤就翻肚归西,找谁去讨呀?

「我不为赚赏而来。我明日送药过来,告辞。」小鱼说完便要走。

「小鱼姑娘。能否请教闺名?」白衣公子唐突一问。

她回眸,一笑:

「芝兰,鱼芝兰。」

清灵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芝兰,鱼芝兰。

完全不耳熟的名,钻进耳内时,竟带着一丝丝的刺。

敛眸俯瞰的男人,穿透足下云雾,清晰望向那抹袅娜纤巧的水蓝背影。

挺伫云端的身躯高颀且精瘦,与云同色的宽袍,黹着淡淡海蓝潮汐,随苍穹之际的清风翻腾。和衣上浅然花纹相衬的,是一张冷情寡欲的儒雅五官,不若兄弟们的戾气或雄霸剽悍,他太精致、太脱尘,眉虽飞扬,却不过于严厉或狂嚣;鼻虽挺直,又比粗犷多出几分雕琢,薄长的唇,平平闭合,难辨喜怒,耀阳落在他襟口的金色龙头扣,照出四射澄光,与细长眸子呼应,墨黑瞳仁深邃内蕴,带些锋利,与其文静外貌最是不符。每当他面无表情时,就像一尊石雕,美,但冷硬。

未受束缚的长发,恣意张扬,是他全身上下最狂野之处,风儿嬉挠着发丝共舞,也扰不了他静静伫足的置身事外,黑色丝缕滑开,露出他颈后一片银白色龙鳞,仅仅一瞬,风儿因他眯眸蹙眉一瞪,不敢再造次,由他身旁速速跑开,还他孤傲安宁。

他是寻药的龙子,奉海底龙主之令,特来寻觅曾为海中一族,却舍弃鱼尾及海洋自在悠游的生活,甘愿以人类姿态踏上这片土地,仿效人类汲汲营营度日的「鮻」,氐人之一。

出乎他意料的容易。

他还以为,得多花些功夫。

他乘云尾随,见她离开陈府,款款步入鱼贯的鼎沸人群。居高临下的目光中,她像条湛蓝色鱼儿穿梭于街巿,用规律平稳的步伐,一步一步,扎实踩着。

由鱼尾换来的双足,能走得与周遭旁人无异,这条小鮻,应该在人界超过十载才能有此成果。

当人,比当鱼快活吗?

不知怎地,他产生这个疑惑,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氐人一族的「鮻」,何以放弃无垠汪洋,踏上陆地?

来到人界寻找什么海洋中所没有的珍稀之物?

由氐人变为完全人形,鱼尾撕裂成两条腿,应该是痛不欲生之事,「鮻」为了什么,不惜付出代价,也要换取得到?

从她的神情觑去,瞧不出端倪,在她脸上能见她的安于现况,逢人便是微笑颔首,美丽小巧的脸庞,鬓边轻巧弹动的青丝,步行间,裙摆摇摇的波澜摇曳,氐人族特具的绝艳,并未遗漏了她。身处于人群之中,即便她企图表现出平庸素净,要更贴近人类,可仍掩藏不住氐人得天独厚的风韵娇姿,她刻意垂低螓首,尽其所能藏起清妍容颜,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无论如何隐匿,她在人类眼中依旧难脱「美人」之列。

剑眉蹙拢,为他莫名而来的深探念头。

他何须去管背叛大海的叛徒一族心有何思?他本非好奇之人,方才的闪神,着实反常。

他定定神,思忖出手擒她的时机。此刻她身处热闹大街之中,不适合动手,他耐心等待,当她落单时,他才现身。

鱼芝兰总觉得那道在陈府里紧迫盯人的目光,仍旧如影随形。

不会是遭人跟踪了吧?

她加快步伐,迅速往严家当铺疾行。

愚昧,一心变成人类,最后一丝法力亦消失殆尽,竟连察觉他隐藏之处都无法得知,像只被吓坏的小鹿,只能逃命。他冷眼觑着,心里冷嗤,仍在她头顶上方紧随,直到她自以为安心抵达她现居的「家」──严家当铺。

云,轻易飘进拥有一座大湖──陈府那座湖与其相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眼前此湖足足大上四五倍有余,湖上除了长桥一座,没有多余屋舍建筑其上──的严家当铺。

「小鱼?!」

鱼芝兰正巧迎面遇上一组要杀进陈府拯救她的人马,为首当然便是义气十足的雪儿。

「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

「陈、陈府没为难你?」

「我去替他们瞧瞧生病龙鲤的情况,为何要为难我?」鱼芝兰微笑。

「但你看起来有些慌。」这是她不曾在鱼芝兰身上看见的情绪。是的,鱼芝兰总是温温吞吞,不急不躁,好似天塌下来也毋须急于逃命,此时却见鱼芝兰双颊充满奔跑后的红晕及一丝丝忐忑。

「不……这与陈府无关。」鱼芝兰也说不出口她以为有谁尾随在身后──或是由东南西北哪个方向──监视她,或许这不过是她自己无中生有的错觉,毕竟她没有真真确确看见跟踪者,连道影子都没瞧着。于是,她只能说:「我担心迟归,会让大家挂念我的安危,所以一路飞奔回来。」

很合理的理由,在她一一朝众人福身道谢,大伙全相信她的说词,只有雪儿还觉得隐约不对劲,紧跟鱼芝兰身后追问:「小鱼,你真不是从陈府落荒而逃吗?如果你没能医好陈老爷家的鱼,怕惹上麻烦,最好赶快去跟当家说一声,别等陈府带人找上门来,你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小当家出面救你。」

雪儿怀疑她难得一见的慌张是因为这缘故。

「我明早会再去陈府一趟,带些龙鲤能抹的药膏,希望明日去,牠能稍稍转好些。」鱼芝兰用简单几句话,推翻了雪儿的猜测。她给雪儿一抹微笑,轻拧她青春软绵的嫩腮一记。「谢谢你这般关心我,陈府那边我有信心治好龙鲤,我也舍不得牠受苦,定会尽我全力,陈府没有机会带人上门寻麻烦来,放心。我先回房去换件衣裳,你瞧我,衣袖全湿了大半呢。」

雪儿此刻才看见她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连忙催促她快快去更换。

鱼芝兰轻吁口气,如愿得以往房间挪动脚步,而不再被雪儿缠着问东问西。

可是……几乎能烧灼身躯的视线,没有消失?!

怎可能?她一踏进严家当铺,有所企图之徒应该会识相止步,不敢穷追不舍,笨到甘冒被当铺护师围捕痛扁的危险,擅闯严家才是。

她止步于大湖长桥,确定四下无人,绝不可能有谁的目光能横越如此长桥,紧紧锁咬,直到她抬头,惊觉在陈府所见过的那片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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