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娃+鱼姬+烟华+珠芽+红枣+辰星+无双+凤仙+小九(神兽录龙子之卷)(64)

她先是怔忡,咀嚼着他淡淡卑微又如此不贪求的希冀,一颗心几乎软化。要能让他说出这番低声下气的语句,得折损多少龙子至高的尊严,她何德何能,获得他的倾心。

「我没有想到……你也是傻子。」她只能吁叹说道。

「这辈子没有人敢骂我傻。」在她面前,他装不出多凶恶的嘴脸。

「傻子。」忍不住,仍是笑了,笑他这般的可爱。

「你还骂两遍……」

第八章

她的鱼尾,一直没有痊愈。

没有任何外伤的灿金尾鳍,仅能轻缓拂动,稍稍泅挪短暂片刻,游不远,游不快,有时她甚至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变回了人类双脚,动手摸去,仍只是碰触到漂亮的金鳞尾鳍。

负屃乐于暂代为足,带她重游鮻族人荒废良久的故园。

她缅怀的家乡一草一石,与她记忆中早已相去甚远,有太多东西里没在横生蔓延的苔草之中,难见原貌。她凭借脑海内的相思,逐一觅寻哪处是族长爷爷最常坐的宝座大岩,哪处是她与姊妹们共居的螺屋,哪处又是族人们欢喜祭祀的聚集之所……

「我以前……住在那里,本来应该有间螺屋,从螺屋洞窗望出去,可以远远看见星岩,一闪一闪的,我当它是一大片银河,很是美丽。由陆路仰头望天,总感觉天好遥远,没有星岩来得好看……」

「那边还看得出来,是鲸形石,我们在那儿下方团团围坐,一起唱歌、泅舞……」

「守护兽黑蛟的骨骸,已经掩埋在海沙底下了吧……」

她说着,他听着,走遍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她没有悲伤哭泣,只看得见淡淡的怀念愁思,他缓漫步行,随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望去,试图认识她自小生长的环境及故事。

「海牢由这方向过去……是我和他头一次见面的地方,他被关在里头,但我觉得那不是『关』,海牢不可能囚得住他,他是束手就缚,我总有这种感觉……他与氐人很不相像,身上没有鱼鳞,也不是蟹人或鳗精……」

这并不是负屃想探知的部分,他对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情史不感兴趣,很嫉妒地完全不想多听……

「你不知道他是什么玩意儿?」负屃随口问。说不定是海蜇或是八爪鱆吧,哼。

「我问过,他只教我猜,我猜过好多好多种,他都摇头。」

「没有告诉你答案?」存心隐瞒吧,小人。

「我听见鲛鲨那时候喊过……说他是龙子……」

「连我的名字都敢冒用,再盗窃身分也不算什么。」负屃不屑冷嗤。

「他一直对我很好,一直……」她眼眶有些湿润。

正因为一直如此,正因为不曾有过例外,才更教她难以释怀,不懂为何「负屃」会弃她而去。明明他是那般怜爱她,见不得她落泪,又怎会忍心任她在人界陆路傻等……

「是他把你带上陆路的吗?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没陪着你一起上去?」

「他跟我说,我们整族人遇见鲛鲨偷袭,他只来得及救出我,他不放心我留在海里,我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惊慌恐惧,我不曾见过他那样,他在我心目中,是个无所不能的强者,我无法想象,有谁能令他惧怕惶恐?鲛鲨吗?它们之于他,明明弱得不堪一击,他为何非要我踏上陆路不可……」

可惜这个答案,她再也求不到正解,随「负屃」的消失而一同湮没。

「沈默的他,平时话便不多,对于你刚才问的那些,他更不可能告诉我……」

负屃不情不愿地走近海牢,横陈倾倒的牢栅,囚不住任何东西,一些鱼儿小蟹,躲在里头,占地为王。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死了,才回不到你身边?」残忍的假设,不无可能。

「我宁可相信,他无情无义地活着,活得很好。」

逃避现实吗?也罢。负屃不多说了。

「让我下来。」她轻声央求,负屃扶她站好,蒲扇般的尾鳍支撑着她挺立,她慢慢游去,抚摸着一石一柱,当她前行数寸,回过头来,眸儿因那道直射而下的幽光微微眯起,同样暴露在光芒之中的负屃,与记忆里残存的美景交迭融合,曾教她惊为天人的「负屃」,此刻挺立于眼前的龙子负屃,竟是如此神似。

「他真是将你模仿得唯妙唯肖……好些时候连我都会错认。」

「被我知道是谁冒我之名及模样,我绝不轻饶他。」负屃冷傲面容上,确实布满杀意。

「你真倒楣,无事沾惹一身腥。」想想还颇同情他。

「不全是倒楣事,我若不叫负屃,若没有这张脸,你也不会对我多看一眼。」他还是拜冒牌货之赐,才与她牵丝攀藤上关系,真教人不舒服。

「……是这样吗?」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她有时想着,她若真是专情的人,在相信他不是「负屃」的情况下,不该对负屃产生关注,即便容颜相同,不是「负屃」就不是「负屃」,她怎能因为相似的五官及神韵,便把全盘爱恋挪移到他身上呢?

面貌的雷同,绝不能等于爱情的代替……

她必须坦诚,负屃,「负屃」,两人都让她心烦意乱。

「你在人界陆路上,没有遇见半只令你怦然心动的雄人类?」

「你是指,像第一眼看见『负屃』……看见他时,那种难以挪开视线的感觉吗?没有,我没有遇见,当了人类如此多年,对于人类,我仍是会怕。」她回答完,也觉得对他同样好奇。「你呢?谈谈你吧,以前有没有刻骨铭心的爱人,曾不曾爱上过哪条氐人?」

「没有。」

「龙女?」

「没有。」

「天女?」

「没有。」

「真的?但总有雌氐人很爱慕你吧?」光那张脸,就是少见的世间凶器,专司用来屠杀少女芳心。

他深思片刻,「……有一只曾经大剌刺地送海葵花给我,拜托我接受她的感情。」

「你接受了吗?」

「若有,我此时怎会在这里?」应该在龙骸城的温暖床榻间,拥抱他的六龙子妃才对。

「是只怎样的鱼姑娘?」她对于喉间一股突生的酸意感到不可思议及羞愧,希望他没有听出她不该有的翻腾起伏。

「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她老是笑,傻呼呼的……哼唱着情歌,说是要求偶,这样还不够,她跳起舞来,绕在我身边打转,说他们一族向来总是雌性主动出击。」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怎么记忆片片段段,拼凑不出一个完整?他甚至是在自己开口说了出来之后,才好似重填那部分的回忆……

确有其事吗?他身旁有过这样一条鱼姑娘吗?好像……又没有,不会是他把梦境里的片段误以为曾经发生过,拿出来说嘴?

鱼姬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说的故事,她太耳熟了,几乎是同一时间,脑海深处,有两道遥远遥远之前的交谈声音,正重复上演——

我喜欢你,请你接受我的追求。

……你又在玩什么游戏?

我们鮻族是由雌性自个儿挑未来伴侣,雄性只能被选,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我唱求偶歌给你听,把你勾回家,你就变成我的了。

……

你惊喜到完全说不出话来吗?

……是惊吓。

干嘛惊吓呀?对了,我会跳舞哦,我们求偶时,都是这么跳着的。

……你明明只是绕着我转圈圈,没资格称之为跳舞。

哎哟,那、那送你海葵花嘛,好不好?好不好?跟我在一起嘛。

……

你这是默许了?

……我不是鮻,不信你们那一套凰求凤。

不给追哦?你好小气。

……你让我追,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

我会被族人笑耶,只有追不到人的笨鮻女才沦落至雄鲑倒追的下场……

……我让你求偶倒追,回去也会遭我兄弟笑。

不然在我族人面前,你假装是我追到的,回你族人那儿,假装是你追我的,这样不就好了!那那那……你接受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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