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神与福+番外(47)

想当年,月老年轻时,类似的下流话也说过好几句一一你这么小、这么嫩,我真怕将你弄坏了一一不过是基本台词,男人确实低吐了这几句,后头又补上:“你把我绞得这般紧,我要怎么动?乖,放松些,让我爱你……”

接下来当真儿童不宜,逸口的全是些呻吟、娇喘,再配上下流当调情的情话一一

“……你这小嘴真贪吃,咬着不放……我都不知该如何(马寒克)你了……”

“咦?为什么这样也能断?!”月老在屋外发出惨叫:“他刚刚那个字明明不是‘待’呀呀呀呀!”

第四对、第五对、第六对……月老终于统计出症结所在,每一对爱侣,皆败于那句“不知该如何待你”的禁语,再这么下去,人间绝种,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一定是妖怪做的好事!

月老跪请神尊遣下天将,为人间除妖,以保世人香火不断绝。

神尊应允,将这事交给武罗天尊去查,据说,迄今还查不出是哪只妖邪如此心狠手辣,断人姻缘。

凡间的繁琐小事,传不到孤绝岩上。

这里依旧平和,世间最宁静的牢,囚着最心甘情愿的犯人。

只是近来也添了些许个惆怅,翎花忧心忡忡的最况,益发常见。

“夭厉……福佑的状况很不好,我今天去看她,她躺着,一动不动,我喊她好几回,她才慢慢睁眼看我,可语气好虚弱……我甚至觉得,她又比前几日更透明……”自打梅无尽那处返回,福佑情况急转直下,翎花急坏了,想叫她师尊替她固魂,福佑却说不打紧,婉拒了。

“大概,到了最后一刻。”油尽灯枯的最后一刻。那四字,知道翎花听完会狂飙泪,夭厉选择精简略过。

然而,即便说得再浅然,仍旧让翎花眼眶泛红,泪水湿濡他胸前衣襟。

可泪水,并不能减缓无体魂魄在这世间停留的时间。

樱冢无日月,浑然不晓时间静寂流逝了多久。

福佑全然不知翎花来过几回、说了什么、何时离开,她蜷躺墓冢旁,觉得倦,又觉得浑身轻飘飘,似云朵般没有重量,一阵风来,就会被吹得好远。

周遭好静,听不见胖白跑跳、听不见樱花坠跌,可却能清晰听到,平安扣轻轻敲击墓碑,发出的玎玎声响,宛若风铃,清脆悦耳。

本以为,还能陪伴海雁数年,她没料到这般的快……兴许,那天晒着了日光,伤了魂体,才让一切加快了许多许多,超出她的预料。

她没有抵抗,是无法,也是不想,魂生魂灭,这也没什么不好,她本就是死人,现在只不过是恢复原状。

她再度倦合双眸,让那轻浅玉击声相伴,坠入越来越漫长的沉眠,清醒时间越来越少。

或许哪一日,再醒不过来……

这一天,翎花又来到樱冢。

脚步甫点地,身子还没站稳,眼前景象教她倒抽一口凉息,手里紧握的小玉雀,转瞬又将她带走一一踉跄来到当时正迎风而立,长发与衣袍凌乱嚣狂腾飞,敛眸沉思的梅无尽身后。

他目光缥渺,眺望山岚轻烟,又像望着更遥远之处,总是变笑的眸,落满霜雪冰冷,清岚雾气浸润他的发神,薄薄水气成珠,疑在鬓间。

他久未眨眸,实际上,却也什么都没望入眠底,混乱的思绪如潮,纷纷杂沓,眼前皎白岚烟流动,恍惚若梦,仿佛见岚烟里,浮现出那一世的梅海雁,以及,与他相依偎的……福佑。

那一刻,他恨起了梅海雁,恨起他那般无畏无惧,爱着深爱的人。

反观自己,一时怯懦,不愿尝试改变,既想要福佑留在身边,又不要打破单纯且安全的师徒关系,落得两头皆空,失去徒儿、失去她……

恨完梅海雁,又恨自己。

风啸太响,掩去翎花杂乱飞奔的步伐声,更或许,如今的他,无心去看、无心去听。

明明应该寻自家师尊帮忙,但内心深处又觉得,这紧要时分,只有梅无尽能倾力肋她一一翎花无暇细思,更顾不上一把揪住霉神,她须付出多少惨痛代价,她满子空白,徒剩一念——

福佑要消失了!

“快!快跟我来!”翎花一握住他,小玉雀随及将两人带往樱冢。

梅无尽眼前原是一片虚无云岚,突然涌入漫天的粉红樱瓣,一时之间,炫目迷茫,未察身在何处。

直至樱下孤坟入眸,坟边静伏的身影,占据唯一目光,梅无尽飞奔过去。

这一刻,即短暂,又漫长,以为失去,复而又得,心境起伏翻腾,短短几十步的路,长得像终于走到尽头的遥途,疲惫感远远不及抵达时的喜悦。

魂魄最终散尽之前的绝美光景,点点青莹,点点光,点点飘向天际……

他及时牢牢捉住,掌心里,护拢的氤氲微亮,脆弱无比,却纾解了他胸口沉沉的窒碍。

他低低吁叹,喃喃喊了一声:“福佑……”

十指收紧,再也不松放。

第十六章 落殇(2)

再次将魂魄置入泥躯中,这一回,她静得毫无反应,他并不心急,确定魂体完全相融重要。

她魂体耗损太严重,无法以药来治,只能用仙气慢慢养,无妨,他什么没有,仙气最多。

把人仔细揽入怀里孵着,母鸡护蛋那般要紧,寸步不离。

每回翎花来此探望,都看到这两位躺在床上,姿势数月如一,衣裳倒是有换过,上回福佑身穿鹅黄轻衫,近来凉意渐添,屋外绿叶黄了大半,今天换成红色滚毛边的秋装,裹得扎实,不透半丝寒气。

福佑状况她知道,一时半刻清醒不了,至于那位光明正大陪睡的,您好意思呀!

梅无尽还真的好意思,见翎花来,合上书,方才轻声诵念故事的嗓音止下,吩咐她去厨房,端些吃食过来,最好再泡壶茶,全忙完后,院里落叶扫扫,扫完再走,不送。

翔花点点点,把小玉雀朝他脸上丢的心情都有了。

“还是没醒?”腹诽归腹诽,翎花仍是乖乖做全了。

饭做了,茶泡了,地扫了,回到屋里,看见梅无尽一口一口喂福佑白粥一一当然是用嘴喂一一再替她拭去唇边粥汁,拢拢她长发,抱得更稳实些。

他搂着福佑,坐在离窗旁侧的躺椅,背靠软热,两人身上金煌售嵌,交叠一块的黑发,淬着晨光闪耀,窗外大片金黄树叶陪衬,景致极美,翎花瞧了心暖,被使唤为奴也心甘情愿。

“不急,慢慢养,养健康点再醒也好。”梅无尽眉目清爽,一片朗光笼罩,玉凝似的容颜,看来更精致数分。

很难想像,翎花拉他去樱冢那日,他站在屋前奇岩的老松下,遭洌山岚裹身,脸庞早被可怕墨纹盘踞,翎花知道,当时的他,几乎入魔。

“已经第三个月了。”翎花自动自发坐下,替他削水果。

“她半年内能醒,都还算早了。”

“福佑在作梦吗?”翎花望着福佑平静沉睡的面容,好奇道。

“前几个月里,应该是无梦的,等到开始会作梦,差不多也该醒了。”目前仍在养意识,意识尚无,无梦可作。

翎花削完果,刀还来不及搁,胖白贰轻扯她裤管,她险些忘了得喂喂它。

那日,梅无尽握紧最后残存的福佑魂体,胖白贰忠肝义胆,一心护主,跑来对他狂吠,梅无尽瞄也不瞄它,是翎花连忙抱起狗,带它一块离开樱冢,随梅无尽返回。

福佑固魂的半个月后,梅无尽才有闲情逸致问她:“那只熊,不是你养的?摆我这做什么?”

“胖白贰是狗,是福佑用棋艺赢我师尊,才讨成的。”

“也只有你师尊以为狗长那德性。”他嗤笑,倒没要她将狗带走,大抵听见是福佑讨来的,便默许它留下。

除了狗,樱冢带回来的,还有墓碑旁悬挂的平安扣。

他很清楚那东西对福佑的意义,泥躯不要、银锁也不要,独独留下它,足见她珍而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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