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神与福+番外(48)

想到它是经由梅海雁之手送出,而非自己,难免小小吃了不该有的醋,不过仍是在它身上施一道固魂术,再替她系回领间,不信她还舍得抛下。

“梅先生,我去帮胖白贰弄吃的。”翎花道,胖白贰附和汪汪两声,狗尾猛摇。

梅无尽摆摆手,示意去吧去吧,这儿也不需要你了。

右手驱完人,主动黏回福佑背上,轻轻拍抚,半刻也不愿离开太久。

边拍边渡仙气予她,煨出她满脸嫩红涧。

都是同一张面孔,比起独靠他术力活动的泥躯,有福佑人魂的这一个,怎么看怎么可爱,哪怕兀自沉睡,也教他百看不厌……果然“内容物”才是重点。

看着不够,掌心蹭蹭她脸蛋,又梳梳她的长发,调整她躺在自己怀里的姿势,要她舒适些,偶尔借渡气之名,行亲吻之实,由她唇心寻求慰藉。

一旦想开,观念整个打碎再重组,仙心凡心皆是心,既然蠢动了,没啥好羞于承认,师尊爱徒儿,虽难免受人指指点点,然比起无足轻重的旁人蜚语,能让她留在他身边,远比什么都要紧。

失去她,太痛了,他尝过一回,刻骨铭心,这辈子再尝第二次,他就活该死好。

怀里人仍旧乖乖任由上下其手,被抱被吻被搂,也无从反抗,睡得极沉,面容平静,寻不着半点痛楚。

梅无尽双唇吸吮她的,迳自忙得很欢快,好一会儿才停止下来,唇沿着鼻粱、眼窝,最后停驻在她额心,久久不走。

她,终于开始作梦了。

梦,一开始全是些零星且短暂的东西。

时而梦见在吃蟹,时而景况一转,人在船舟上钓鱼,时而又全数变成一片黑,什么也瞧不见、听不着,她在黑暗中模索,想找到一点点光。

这么想着时,身旁一只莹,缓缓飞过。

四周皆暗之际,莹火微弱,也像明灯,她本能追逐上去,完全没有迟疑,跟随在莹火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莹火越飞越远,她追不上它的速度,终是失去了它的踪迹。

可就在莹火消失过后,黑暗瞬间被揭开,眼前光明大作,教她一时难受扎眼,举臂挡了挡,才缓缓睁开双眸,去适应光与暗的落差变化。

天好蓝,阳光暖暖,形状似狗的白云,悠悠飘过,去追逐前一朵蝶般的碎云。

她愣愣驻足空旷草茵中,有种不知身在何处、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福佑!”

身后有人,她回身望去,左边梅海雁,右边梅无尽,那声福佑,是他们同时脱口。

她迷惑蹙眉,对眼前景致不解。

梅海雁与梅无尽,应该是同一个人才是呀,不可能一左一右分开站。

“福佑,我们不是约好,今天要去海镇赏灯?”梅海雁笑容爽朗,眸黑齿白,她一贯熟悉的好看模样。

另一边的梅无尽没说话,只用深浓目光看她。

赏灯耶,她记忆中,与梅海雁逛过许多回,相当有趣,特别是有糖葫芦吃,那是她儿时最渴望的小玩意儿,瞧别人吃,不知有多羡慕。

她一定要买个十串才甘愿。

福佑想了想,决定走向梅海雁,选这边准没错。

“福佑。”梅无尽此时上前,拉她的手腕,她偏头看他,一脸困惑,指指他身后,说:

“师尊,你身旁有人了,已经不用我陪,我要跟海雁去赏灯。”

随她指尖望去,另一个福佑,乖巧静伫梅无尽身后。

梅海雁过来奈她,梅无尽松开她的腕,海雁的手好冷,而师尊的手好暖,一如冰,一如火,她想,师尊不需要她暖手,但海雁需要,于是她努力回握梅海雁,要握散他指掌间的沁寒。

日渐沉,星子跃上,须臾间,蓝天罩以黑纱,长街燃起火灯,绵延得好长好长,仿佛天际星河坠入人间,无止无境。

梅海雁给她买了糖葫芦,她边走边吃,海雁偎过来要她喂,她分给他一颗,灯街下,梅海雁面庞橘暖,朝她微笑,说要去替她买盏小花灯来提,要她在这儿等他。

走没多久,梅无尽出现,站在她旁边不走,两人许久没说话,她意识由又隐隐记得自己无话可说,安静吮着糖葫芦。海雁好慢,怎还不回来?

吃完一串,她想着要不要再去买一串,独自撇下师尊自己去买又有违徒道,万不得已才仰头望他,言道:“师尊,你要不要也给她买串糖葫芦?这么小气不好……”她努努他身后,另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孔,依然那么乖巧跟在他身畔。问完,又贫得自己管太宽了。

“她只是用来让你身躯不损的暂替品。”

身躯不损?

她低头瞧瞧自己,她的身躯好好在这儿,与那人何干?这话说得好奇怪。

“你看见她在倒茶扫地,以为师尊找人取代你,心里不痛快了?”

他知道她曾返家一趟,误打误撞看到他使唤泥人福佑,错当他一片狼心狗肺,这些,自然也是拜翎花所赐,叨叨念念骂过他太多回。

“……我看见了她在倒茶扫地?”她皱眉沉思。

似乎……确实有那样的景况存在过,可是好模糊,像一场梦中的梦中梦,她不肯定哪个是虚、哪个是实,思考了很久,也没有答案,索性不想了。

“没有人能取代你,即便同一具身躯,魂魄不同,就不是你。”他又说。

“这我知道呀,可是,师尊,你与海雁是同一魂魄,你们却很不同,海雁他待我很好……”

“我待你不好吗?”

“也很好呀,可是又不太一样……”她想了最简单的分辨法:“你像爹。”

这一句,让梅无尽一脸委屈,有冤无处申,八月热天也白雪飘飘,姓窦的有他冤吗?!

“我像你爹?”

“呀,你说你年纪当我十代爷爷也没问题……”所以还是该说他像祖爷爷爷爷爷爷……

“我与你成过亲了!”

“我是跟海雁成亲,不是你。”她纠正。

“梅海雁就是我!他是我一世人间经历!”听她软软说“海雁”,梅无尽打翻的何止醋缸,简直是巨大醋海了!

她又面露困惑,好似被他弄糊涂,想张嘴说“可是”,却不知“可是”后头,该接些什么……

脑子里,好像隐约记得,他不喜欢她提那一世,甚至希望她遗忘呀……

她唇瓣动了动,又闭起,再动了动一一话,仍是半句未吐。

粉唇迟疑的抿蠕,在梅无尽眼中,变成最可爱引诱,他顺从内心渴望,将其吻入口中。

刚吃过三串糖葫芦酸甜的嘴,被他尝个彻底,灼烫气息拂面而来,让她双腮辣红,脑门轰地巨响,炸碎她所有思考能力。

她想挣扎,无关害怕,单纯觉得这样不对,可手脚全不听使唤,木楞地垂搁腿侧,沉重似铅,无法抬起,脊却是发软的,若非他大掌托扶,她根本挺不直身,只能任他亲腻侵略。

随她脸颊越火红,长街两侧的悬灯烧得越旺,纸糊的灯耐不住烫,逐个焚燃殆尽。

她的梦境,由她作主,偏偏她被这吻亲得迷迷濛濛,热闹灯街虚景,瞬间崩塌,两人又重新回到全黑的寂静中。

吻尚未停止,他紧捧她脸颊,牢牢固定,不容她躲,不许她逃,持续深探,加深濡沫之势,他吸吮夹带糖香的唇,勾卷沾染山梨酸味的舌,逐寸尝入口中,渐响的接吻声,进入耳内,教人脸红心跳。

一片花瓣,飘飘落下,在黑暗中,尤为粉嫩。

一片两片三片,越来越多,墨色被这阵花雨,取而代之。

梦境景致来到她再熟悉不过之处,樱冢。

他终于放过她的唇,仍是将她抱在怀里,声音贴着她发鬓,吁吐:

“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海雁葬在这。”她望去,坟冢依旧在,飞樱持续落,景物不曾变化。

“此处名曰‘虚华之境’,本是天界一处绝丽仙景,那株樱,落的不是花瓣,而是万物心殇,毋须灌溉,不靠日照,方能终日不断,落不尽,拂不完,心伤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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