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别见面(星心相印之九)(23)

好吧,要强求一个外国人将台北曲曲折折的道路给弄明白,是太强人所难了,她也有错,不该在车上睡着,活该现在必须陪他坐在这里吹海风。

他唱着TheBeatles的名曲「Herecomesthesun」,重复哼着。

「Sun,sun,sun,hereitcomes……Sun,sun,sun,hereit comes……」

虽然对着黑压压的大海唱这种歌,气氛是不太对,不过她懂他为什么挑这条歌,因为歌词里有她的英文名,更因为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她本身也很喜欢这首歌,以前每逢生日、情人节、圣诞节、她生气的任何一天,他都会哼唱这首歌,带着讨好的味道。

「Herecomesthesun,-herecomesthesun.AndIsay it'sallright.Littledarling,it'sbeenalongcold lonelywinter.Littledarling,itfeelslikeyearssince it'sbeenhere.Herecomesthesun.herecomesthe sun.AndIsayitall right……」」毅恩的声音比一般男人更低更沉,像低音提琴,流泄出来沉稳及安定人心的情绪。

聂日晴被安抚了,闭起双眼,静静听着,没空闲去理会被吹乱的头发,算了,随它去吧,当然也没空责备开车迷路的驾驶人。

「Herecomesthesun,-herecomesthesun……」

歌声消失在他贴合在她唇上之时。

聂日晴张开眼,不意外他会有这个举动,他的热情,她是见识过的,这似乎也是西方人和东方人肢体上亲昵最大的差异,他们总是不吝啬以动作来表达他们的情绪。

这个男人呵,她已经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那一天,你为什么不出现?」

聂日晴在他亲吻她的空档突然问,也或许该说,她一直在找机会问。

他明知道她在雪地等他,无论是拒绝或接受,他都应该要露脸,而不是任她一个人傻傻在等,那不是他的个性,他是个即使分手也不会亏待女方的人,连分手都该让人对这段感情有画下终点的结束,而不是像个胆小鬼,以逃避来给答案。

「哪一天?」

毅恩被她推开,原本还深深浅浅在品尝的美味从嘴里逃开,他彷佛被抢走奶瓶的任性娃儿,才想抱怨,她脸上受伤的表情比他更明显。

「就是你把我丢在雪地里,像个蠢蛋等着你选择留下我或是让我定的那天!」

「喔……那一天呀。」他的口气彷佛她在说的是哪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天上飞过大群小鸟般的稀松平常。「我在雪地里等妳等到凌晨四点,妳没出现,我想去买两杯咖啡,又怕妳来了找不到我,所以我哪里也不敢去。」

「说谎!」聂日晴斥喝他。「说谎!说谎!我等了你整整一夜!守着街灯不敢离开,你在哪里?我根本没看到你!」

「桑,我真的有去……」

「说谎!就像你骗我说你到排水沟去找回钻戒,原本那枚我根本就没丢出去,你上哪找出来?!你是骗子!你现在又想骗我……」

「桑,我真的在那里等妳,妳没出现,等我回到家才知道妳离开加拿大,我没有骗妳。」

「我不要相信你!」她吼,就要跳下引擎盖,毅恩手长脚长地抱住她。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那里,那时的我绝对不要结婚,我很清楚自己的决心,可是我明白妳那句「要就是结婚,不然就分手」不是恫吓,妳那么认真,但我不想失去妳,我脑子里完全没有足以说服妳的句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妳给我的难题,但是我不想放妳一个人在雪地里等我,可是妳没出现。」

毅恩说得很坚定,一点也没有说谎的心虚。

「没出现的人是你!」聂日晴委屈自己在飞雪里等了一夜,伤身又伤心,现在还被他一回又一回控诉没出现的人是她,她气愤、咬牙,却只能用力嚷吠出这句话。

「我知道我认识的桑没等到我的话,会一直傻等下去,我不可能这样伤害妳,何况那天有多冷,还下雪,在那里待一夜的话,连身强体壮的男人都不一定受得了,何况是妳。」

「可是我在那里等你一夜是事实!没等到你也是事实!你伤害我还是事实!」聂日晴声音哽咽了。

「桑,妳在哪里等我的?」没道理两个人都去等待彼此,为什么会没碰上面?

她脸色有些窘,蠕蠕唇,才挤出答案,「……你第一次吻我的那个街灯下。」视线完全不敢看他。

他失笑。「而我,在第一次约会,我等妳的那个街灯下。桑,那两个街灯差了四条街。」他不断轻轻拍抚她的背,替她顺气,也顺势抱着她,她衣服穿太多,让他只能抱到一团衣球,他终于有些明了,为什么她回到台湾这个温暖的地方,竟然还比在加拿大的冬季穿着还要多好几倍。

这个女孩的心,还留在遥远的加拿大雪地里,静静等着人。

「……我知道。」她「现在」知道了,是她没把地点说清楚,她那时火气冲脑,只忿忿丢下一句「我在那个街灯下等你的答案!」,至于那个街灯是哪个街灯,她以为他会明白,但事实证明,对她来说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不见得和他一样,她站在她第一时间就会想到的街灯下,他也站在他记忆里最鲜明的街灯下,两人就这么错开了,她等他一夜,他又何尝不是。

「那一天真的特别冷,我边等妳还边想,如果妳到了,我第一件事一定是要把妳牢牢的、牢牢的包在大衣里,帮妳取暖,也让妳帮我取暖,然后妳要骂要吼,就随妳。」他记得她有多怕冷,在加拿大的冬天,也是她觉得最难熬的日子,无论她身上包着多厚的衣物,也都要钻到他大衣底下,才会缓缓吁出满足又满意的喟叹。

聂日晴深觑着他,如果那天他和她没有错开,单单只要这个取暖的举动,真的可以让她放弃自己的决心,即使不结婚,她也要留在他身边,就算观念保守的父母无法谅解她甘愿放弃婚姻,没名没分地跟着他,说不定爸爸还会火大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不认她这个败坏聂家门风的女儿,她都可以不在乎。

他的身上没有厚重保暖的大衣,只有长袖的薄衬衫,却轻易煨暖了她。

她一直在等这个迟来的温暖拥抱。

她一直在等这样坚定的答案。

她一直……在等他。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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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一夜海风,两人都没睡,这一夜并没有太多绵绵情话,毅恩还是低低唱着英文歌,她则是与他背靠着背,偶尔跟着他哼两句,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听着他唱,一首一首的情歌,几乎等同于情话。

旧情复燃这句成语能套用在他们身上吗?还是打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没有熄灭过?

她也不是很确定,现在再去思索这些,似乎太无趣也太无病呻吟了。

直到日出将海面照得晶晶亮亮,毅恩才满意,愿意打道回府。

不过路痴还是路痴,不会因为过了一夜就突然顿悟成天才,所以两人好不容易等了一个半小时拦到出租车,以同等的车资拜托出租车司机在前头带路,将两人带回台北车站,接下来就由聂日晴指路,等到了毅恩大概熟的路之后,才由他全权负责开车,不过他没先送聂日晴回家,反而开到他下榻的旅馆。

不……不会吧?这个男人在猴急什么呀?!以为两人好不容易言归于好,下一步就是直奔旅馆,来场床上激战吧?!

有必要饥渴到兽性大发吗?

「我没有这样想,只是想让妳见一些人。」

毅恩看出聂日晴写在脸上的唾弃——鄙视男性下半身思考的禽兽本能,不由得失笑,高举双手澄清。

他承认自己非常想抱她,这个「抱」绝对不是单纯的少男少女纯纯之恋的拥抱,他想温习她的甜美,而不是隔着十几层的衣球,完全没有真实感,他更想用唇温暖她每一寸肌肤,让她为他绽放美丽,让他独享她的一切。不过,不是现在,她才刚刚打开心门的小小隙缝,虽然心里对他有爱,也因为爱得越深,在二度接纳他时反而变得更小心翼翼,他不想吓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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