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姑儿+续:芙渠(28)

他眉眼微动,竟有丝毫笑意,「你是来将?」

「等我帮您接好关节,你会痛得觉得我是来将了。」

迟疑了一会儿,虽然娘说不行,但每次她若笑了,哭得再厉害的小表弟都会停住哭,呆呆的看她。

所以她笑了。

只见她平凡的面目立刻焕发出甜美之至的气息,像是缓缓开放的芙蓉花,散发着清新与粲然。

令人神魂为之所夺。连他都有瞬间失神。

她趁机跳上那公子的大石上,敏捷的接上他的双手关节。手法俐落,虽然还有点生嫩,但她这点年纪已经非常了不起。

「我知道你很痛。」她露出同情的眼神,「但我手上没有安神药…我叫你白公子吧?因为你穿白衣。我不会解穴…你能自解吗?」

凝视了她一会儿,「几个时辰後就能解了。」他淡淡的说。

她小小的脸庞观察他的神色,「白公子,你很久没喝水了吧?大概也没吃东西…等我啊。」

她像是一只敏捷的小猫儿,跳过溪上的石头,牵了马去水边喝水,又从鞍袋取出糕饼和水囊,又跳回白公子身边,将水囊凑到他嘴边。

深深看他一眼,他仰首喝了,姿势非常优雅。

真的是年纪太小吗?居然一点动容都没有。他心底不禁有些好笑。怎麽?平常让那些女人烦不够,烦到有此灾…居然还会为了一个小姑娘的天真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忍不住问,「你几岁?」

「十三。」她微露笑容,却不再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灿笑,剥了一块糕饼,「白公子,不好意思啦,请你张嘴。我喂你吃点东西。」

好一会儿,他才张嘴,小姑娘却用投的,轻轻扔进去。力道用得刚刚好,像是有练点身手,但很粗浅。

不是什麽名门正派的高徒。

「你是哪的王家二姐儿?」他不经意的问。

「不能告诉你。」她有些歉意的说,「娘说,不能跟陌生人说家门在哪。」呵。循规蹈矩的小姑娘…但不够循规蹈矩。

他温然一笑,耐心的跟小姑娘说话,有些小聪明,但还稚嫩…当然,她才十三岁。

只是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儿。

等那块糕饼吃完,他已经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来处套出来了。

居然是江苏王大学士的女儿。官商之家,和他距离真是遥远…但她的笑容,真是美丽。虽然非常克制,想来她也知道那是多麽夺魄。这朵小花儿却极力收敛着自己的绝美,只用温润示人。

「为什麽救我?我说不定是坏人。」他温和的问。

「如果你能动,我是不敢救的。」她很坦白,歪着头又是那种灿烂的笑,「但你不能动。我若就这样走了,晚上我是别想睡好了。」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对着白公子福了福,「白公子,就此别过啦。」

她正要跳下大石,又回头问,「你会接关节吧?你的腿…我不方便动。」

「为什麽?」他突然想逗逗她,「害羞?」

「没啥好害羞啊。」她娇憨的说,「那是你娘子才可以碰的。」

他放声大笑,许久未曾如此畅快。他终於承认,女人也是有可爱的。即使是这样小的女人。

「我不告诉人,你也别告诉人。」他涌起一股恶作剧,於他是非常罕有的。逗着她,「你帮我接上,好不?」

她搔了搔头,撩起他的袍子看。「只是两膝被卸…不过一定痛死…」她担心的抬头,「接会更痛。」

「你会吗?」他扬了扬眉。

「这不难啊。」她困惑的说,「大夫都说我手稳呢,我接过。」

她很大方的按在关节处,略微感觉,抬头看他,他点了点头,手法熟练的接了上去。

「…很痛吧?」她有点担心的问。

「我很能忍痛。」他微微笑。

她又去接右腿,柔柔的发髻在他眼前。一只木钗趣致的晃着一个木珠。说不出为什麽,他张嘴咬住她的木钗,等她接好右膝,已经没了钗。

她轻轻啊了一声,头发披散下来,衬得小脸更娇嫩,一脸惊慌。

「果然还是疼吧?」她皱着眉,「我真该拿块手帕给你咬着呢。疼得你咬钗子。」

他松口,让木钗滑入自己怀里。「…赏我吧。」「但那钗子没多少钱啊。」

她摆摆手,「你喜欢就留着吧,我还有两大盒呢。好啦,都成了。」她潇洒的随手拿条帕子把头发紮在一起,「白公子,保重啊。」

看了她一眼,「芙渠,保重。」「我不叫这名儿啊。」她轻笑。

「这名儿只有我能叫呢。这是你的字。」他的声音滑润如丝,「有天会再见的。」

「恐怕有点难。」她灿笑如繁星,「告辞。」她又如敏捷的小猫跳回岸上,牵过喝饱了水和吃了点草的马儿,向白公子挥了挥手,阳光照射下,真的是粉嫩的红酥手。

她很快的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後,家人终於找到了她,惊魂甫定的将她带了回去。

她没跟人说过,虽然爹娘对他们都很溺爱,但她也知道女孩子家这样不太好。

但怎样不好,其实她还太小,并不清楚。

至於白公子居然真的找来,实在是始料未及。

甚至连白公子本身,都非常纳闷。一个时辰後,他终於冲开了穴道,运功一会儿,血脉已然畅通。

若照他的脾气,应该去杀了那个将他整成这样的女人。但他却没这麽做。而是默默追踪着芙渠的痕迹,悄悄的护卫她,直到家人寻来。

也算了结了。

但他怀里还有根木钗,被他的体温温热着。

小姑娘有恩於他。他白仲谋有恩必报。但王大学士的女儿有什麽要他报恩的?她一生富贵荣华,跟他这江湖浪子有什麽关系呢?

但每过一日,他越烦躁起来。其实有很多事情等他去办,很多很多。但他总觉得怆然若失,少了什麽似的。甚至常常拿起那根木钗看着。

或许为了那笑容吧,像是可以照亮所有阴暗的笑容。

才十三岁的孩子啊,白仲谋,你在想什麽?得耐心等多久啊…这样一朵娇嫩的芙蓉,要怎麽熬江湖的刀光剑影?

但他还是出现在江苏州城,悄悄的潜入王家,也看到了在灯下读医书的芙渠。旁若无人的打着呵欠,眼角带着泪花。

她的丫头进来,只看得到侧脸,笑靥如此灿烂如星。

既然决定了,就不更改了。他回看一眼,这株就是他要的芙蓉。终有天,她会把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允许他摘下。

对这他倒是充满信心的。

续一

认识王琳的人,都说王家二姑娘像是每日都是晴天似的。

她也觉得人生无甚风雨,或许是因为生活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虽然她长记性就知道她的父母是鸳鸯,而不是人…或者都该怪她老爹。但爹爱他们,虽然远远不及娘亲就是了。

她和哥哥是双胞胎,出生没多久,大伯二伯就也有喜了。虽然都各生了一个堂弟,就再也没有音讯,但也足以让他们骄傲的上告祖宗。她懂事以来,就是全家的宝贝。毕竟是唯一的女孩子。但她及长认识几个别人家的小姐,回来就一整个惜福感恩。感谢投胎到这样的家庭。

爹娘跟他们亲密,都当朋友似的有商有量,爱学什麽学什麽…哥哥是早早的立志要考个举人,接替爹的棒子给王家倚靠,很小就小大人似的,常被笑是小号的爹。

她呢,迷上了学医,爹娘也不阻,还正式拜了家里的大夫为师,外面跑也无所谓,总是宠溺的说她还小。

但她实在很想跟爹娘说,她并不爱在外面跑。要说想呢,她最羡慕医姑李芍臣。

才大她三岁,已经名满天下。她并不是想名满天下,只是若能正式当个大夫,钻研医术,那是多麽棒啊…可是她的把脉开方和接骨都让师父称赞,但她一直没能学会针灸。针灸要认穴,这是要实地操作的。师父说男女有别,不能教她。但她不服气的提李芍臣,师父苦笑的说,李氏嫁人以後才由夫君教她的,让她非常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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