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姑儿+续:芙渠(32)

如遭雷殛,动弹不得。她还是个孩子啊白仲谋!虽然你不在乎当不当禽兽,但你从来没当过禽兽,不熟悉怎麽当个禽兽啊!

清醒点!你不会想她永远失去那灿烂辉煌的笑容吧?!

「白哥哥,你为什麽满头汗?」她抽出袖底的手帕,掂脚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滴。

一时冲动,他张嘴咬了琳儿的衣袖。

扯了两下,没扯回来。琳儿被逗笑了,满室生辉,纯洁无暇,如闲花照水,「白哥哥,别玩儿了,气我弄疼你?我给你赔不是不行麽?」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剧烈的欢喜和剧烈的烦闷交织,非常激荡。只要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芙渠懂得他的意思,露出一丝半点羞怯的情意…他就有把握把那一丝半点弄成烈火燎原。

但她这样的可爱…却也这样坦荡。

「…都让你看了我的身子,」他松了口,喑哑诱惑的低语,「我不能讨娘子了,怎麽办?」

不是说不跟别人讲麽?琳儿奇怪的看他一眼。难道是像她爹那样的人?也对,瞒得了众人,哪瞒得了自己呢?说起来白哥哥真是牺牲惨重。

她很诚恳的说,「白哥哥,反正都不告诉人,不会给人知道的。若你真的觉得过不去,我也陪你一起不嫁好了。」

「…好,咱们都不嫁。」他目光柔和起来,「击掌为誓?」

琳儿点点头,和他拍了三掌。仲谋再也按耐不住,趁机抓住她的小手。真小,柔若无骨,真想再也不放开…

但琳儿却把眉竖了起来,声音严厉,「白哥哥!你不能牵我的手!」

僵了一下,他缓缓的松开,琳儿气呼呼的教训他,像是一只被惹怒的小猫,「白哥哥,你太不对了!女孩子的手是不可以随便牵的!幸好是我呢,万一是别人,就得嫁给你了!我知道江湖豪侠不拘小节,但你不拘别人得拘啊!被你牵过手的女子,不嫁你将来就会被指指点点,你说多可怜?以後再不可如此…」

他扶了扶额,勉强振作了点,「嫂溺援以手,权也。」

「但我又没掉进水里…」她还是气呼呼的。

「我快了。」他晃了两晃,直挺挺的倒下。

「白哥哥!」琳儿大惊失色,见他两腮艳如霞红,不禁慌了起来,「刚我试针出差错麽?」她把了脉,却觉得经脉冲撞,像是练功走火入魔的样子。

「糟了!跟真气有关我不太会啊!」她急得眼出泪花,「白哥哥,你忍耐点,我去请师父…」

仲谋本来就是自封经脉,弄出个生病的样子。万一让钱通来…那家伙若没眼色点,惹怒他,在芙渠面前杀她师父…这辈子不用想她肯对他笑了。

他赶紧扯住琳儿的袖子──现在不敢去牵她的手了,「没事儿,老毛病。略晕眩罢了…你在我头上按按就好…」他随口一说,琳儿却跪坐在地上,让仲谋躺着她的大腿,轻轻在他头皮上循着穴道按摩。

天堂地狱,不过如此。原来这两间隔得这麽近,简直是一家了。

续六

喜欢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极限?

一辈子被追到烦不胜烦的白公子仲谋有些茫然。而他的茫然让他很顺手的拍了一下乌鸦,「慈悲」的没卸他关节、示范何谓剐,只让他挨了记不轻不重的内伤。

同样都是人,五官也差不离。看到他的那票属下,他只想动手整整他们。那些痴迷的扑倒尘埃,愿意为他生死,使尽手段的女人(有时还有男人),他只烦得想叫他们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只光想到芙渠,他就束了手脚,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怕她不高兴,怕她没了笑容。只要她开心,什麽都愿意做。

这不就是那些痴迷於他的那些蠢人做的蠢事麽?难道真的有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回事?

他坚强而变态的心理素质有了一丝动摇和裂缝。

但他很快的就稳住心神,补上裂缝。他虽然痴迷,可一点都不蠢。他看得出来,芙渠是喜欢他的…就像喜欢她院子里那棵桃树。但喜欢就是喜欢,没得商量。

现在需要的只是怎样把这种「喜欢」,变成他想要的那种「喜欢」。

再说,他也要好好的观察看看,为什麽他会这样痴迷。

若说美貌,芙渠相貌平平,只有笑容才惊心动魄。比她美的女子多了去,还是成熟足以采撷的、求他采撷的。若说志趣相投,他一生惟武,芙渠学过一点粗浅武功,但他试着为她把脉,却发现她虽有内力,却是走清净无为的道家路线。

她也自言,王大学士的师父是个道士,教他们的也是很寻常的吐纳,求其长生而已…跟他完全是两个路线,南辕北辙的,她只迷医,也不甚感兴趣。

说救他性命,但救过他的何止十数,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湿鞋。长生宫主就救过他,给了他一颗丹药…早知道那个女人要求以身相许,他就不该不耐烦运功疗伤,但事前不谈药资,事後才坐地要价,还很不道地的去迷惑他的左护法,卸了他四肢关节还乱轻薄他…逼得他不得不杀人,损失了左护法,你说这算什麽事呢这…但芙渠就不是这样的。年纪还那麽小,就这麽慈悲为怀,总要他不要放在心上。

想起她,就是千般的好,早就成了他心湖底的水中芙蓉,风过即带若有似无的柔软芬芳…他低吟着欧阳修的望江南,「江南柳,人为丝轻那忍折,莺嫌枝嫩不胜吟,留取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堂上簸钱堂下走,恁时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春日太长,而良宵苦短。郁结无以消除,他抽出腰间玉箫,反覆吟奏。

相见已留心,何况到如今。十四五,十四五。还得要捱那麽一两年…暮春之风吹拂郁美难言的佳公子,在水一方。连肃容的郑烈都不得不喟叹,老天爷不长眼啊,咋这麽好俊相貌、极佳美质会长在一个魔头身上。

更不好的是,这魔头还春心荡漾,情窦初开了。

但他不敢去打听哪家小姐…虽然心知肚明也得佯作不知。给乌鸦送药时,那一整个惨啊…五年的内功无影无踪,听说只是让公子拍了一下。

他底子薄,挨不住公子拍几下。

这个,那位小姐。不是我郑烈的良心被狗吃了,实在我万分同情。只能怪你心肠太好…谁都救得,你怎麽就救了这魔头,没顺应天理灭了他,招了报应。

命啊,这就是命啊。

当然,养在王家深门大院的琳儿一点点都不知道。藏在床底下供认穴道的木偶儿让她开心不已,对白哥哥的景仰和感谢真是深如瀚海。

她咬着笔杆,正在画谢礼。

琴棋书画,她独对画有兴趣。她爹瞧她颇有天分,点拨过她。她爹是全能天才型的才子,教出来的女儿当然不同凡响,琳儿的笔墨不曾外流,但颇肖她爹七八分。

晚上仲谋来指点她穴道的时候,她笑靥如杨花三月,递给白哥哥。

那是一幅桃花书生图。一树桃花极艳,宽袍大袖的书生仰头看花。唯桃花有颜色,余皆水墨,聊聊数笔,却把不见面目、仅有背影的仲谋描绘得惟妙惟肖,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气韵透纸而来,竟无丝毫闺弱气息,恢弘大度。非胸中自有丘壑,无法画出这样的画。

面对着肖真人的木偶,看着这幅画,仲谋的心情有些复杂。

自从在背上试针认穴之後,他就将幼儿时学认穴的木偶扛了来。真人高矮,全身赤裸,该有的都有了,上面绘满穴道。

不是他怕疼,而是他觉得当正人君子实在太不容易,一步踏错终生後悔…而且,她这样一派浑沌天真,万一他出丑了,芙渠却毫无反应,就只是个芙渠…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事实证明,他的精密计算的顾虑极当。芙渠见了隐处,气定神闲,跟看到眼睛鼻子嘴巴没两样,十二万分的拥有医者的气度…却让他觉得有丝毫悲伤,又有点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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