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姑儿+续:芙渠(38)

白公子仲谋打小就是个小恶魔。他怎麽不说学会小擒拿手以後,白家人人自危、鸡飞狗跳,有关节的不管是人还是家禽家畜,都会被他充满实验精神的试验一番?他家父亲兄姊就该把这恶魔打死,省得长大祸延天下。现在後悔莫及了吧?

现在倒是推了个乾乾净净啊!

毫不知情的琳儿拼命点头,「是呢,二伯有个姨娘,不知道为什麽也爱掐我,她指甲又长…被掐我又不敢哭,哭了会被她笑爱哭包…」「哪个姨娘?」仲谋的声音冷下来。虽然他不怎麽爱杀不会武功的女人…「她後来不敢掐我了。」琳儿噗嗤一声,「我哥发现了,有回她刚掐过我,我哥扑在我身上又哭又叫,把大人都惊动了…姨娘被二伯骂了一顿,以後她才靠近,我哥就叫起来…」提到她的哥哥,琳儿笑得非场烂,比夏日还明艳。

…有什麽法子可以悄然无声的除去大舅子呢?

看他有些走神,琳儿扯着他的袖子,「白哥哥,是你好看,可爱,才招人掐的。

都过去了呀,别难过。」…有什麽好难过的?仲谋有些纳闷。有仇报仇起来才痛快啊,那一整个叫做心情舒畅…他还记得,十五六,刚洗了头梳通头发在前廊纳凉。老爹最得意的大弟子贼眼兮兮、垂涎三尺的看着他,他心底不是生气,而是狂喜。

终於找到因由报仇了!这家伙在他小时候掐了他十五次,十岁之前打了他二十一拳,比武划了他三刀,他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呢!

何况那种把他当女人看的混帐眼神!

他对那位大师兄展颜一笑,大师兄情不自禁的一步步走向前…直到天亮,门人惊叫,才把被绑在柳树载沈载浮的大师兄救上来,看这样俐落乾净的卸关节手法…所有人都知道是老十那恶魔干的。

「我一点都不难过。」仲谋柔声说,「瞧了你,什麽都不难过。」续十二琳儿渐渐习惯白哥哥的存在,历经了一整个春夏秋冬。

有时候一两个月就来,留个十天或一个月才走,有时候好几个月才来一两天。来的面目时有不同,只有夜晚时是他的本貌。

但只要是他,琳儿一眼就可以认出来,笑靥如花。

本来担心师父生气,但师父不知道为什麽只是神情郁郁,仔细盘问过他们的来往,就只在她手臂上点了个守宫砂,每次学医都要她现出来看看…却没告诉爹娘,替她保守秘密。

她只以为是师父太疼她,或者是白哥哥跟师父解释了,完全没有怀疑到白哥哥会派人去威胁利诱。

在琳儿的认知里(被白公子误导过),白哥哥在当一个叫做「武林盟主」的职务,基本上就是武林鲁仲连,专门调解纷争的。因为是劝架仲裁的单位,所以江湖人很敬重他们,只是难免还是需要武力镇压。

她很担心,调了很多金创药和丸药给白哥哥。虽然她已经知道白哥哥武功不弱(?),但看他那样秀雅颀长的身影,还是会心生怜惜。

毕竟,她从出生以来,就一直跟哥哥生活在一起。父母过度恩爱,成了一种范例,她跟哥哥也是非常亲爱,哥哥骤然去了安徽念书,要三年方归,她非常失落和不习惯,刚好白哥哥填上了这个空缺,她不知不觉把对哥哥的亲爱和依赖,都转移到这个秀美文弱(?)的白哥哥身上。

而且白哥哥对她真的非常非常好。

她从来不敢跟人说的愿望,白哥哥都会专心的听,从来不会笑她。就算她说十六岁想外出游历行医,等经验够了,想开女医院,教其他女子医术,并且专门医治妇女…白哥哥也认真的点头,说,「等你十六,我替你执鞭赶马,保护你天涯行医吧。」那瞬间,她几乎哭出来。

她也明白,白哥哥不可能抛下一切去帮她赶马,陪她行医。但他说得这麽诚挚,把她的话当一回事,而不是笑她孩子话…她真的非常感激、非常快乐。

那时他们坐在枫树下,红叶飘飘。趁着陪二婶婶出来进香时,他们偷偷见面。在这难得的相聚中,琳儿把脸贴在白哥哥的手臂上,泪水沁入他的衣袖。

白哥哥很轻很轻的把脸侧在她头上,「还两年多…放心,芙渠。我记得我说过什麽的。」她微微点头,却没睁开眼睛。就算白哥哥做不到也没关系,不怨的。他现在的心意,已经非常美丽。

终於有合理合法把她拐出家门的好办法啊!仲谋心底不断欢呼。十六岁的芙渠,该是什麽样儿?正是初绽足以采撷的年纪啊!执鞭赶马算什麽?背着她跑遍大江南北都不算啥啦!

他露出更美丽的笑容,真真世所稀有的俊美无双。

续十三整个冬天,白哥哥都没有来。

但每几天就有个折成方胜的信摆在她的案前,是白哥哥写给她的信。他的字极度严谨而桀傲,力透纸背,像是用剑沾墨写的那样严厉。但总是温情脉脉,有时是诗、有时是词,有时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近况。说事情棘手,恐怕年後都不能回来。

但大年十五夜里,她正酣眠,突感些微寒气。

转头睁眼,白哥哥在她床前半跪,正目含春水的温柔看她。

「吵醒你了?」他温声歉意,「我不敢出声,只想看你一眼就走。」这麽冷的天,他居然只穿件书生袍。琳儿坐起,看到一件沾满雪的披风远远的搭在窗台。「白哥哥,冻坏你了。」她抱着刚盖过温热的棉被披裹在仲谋身上。

「…这不反而冻坏你?」他盘膝坐下,「让我也效回柳下惠坐怀不乱?」敞了被褥。

或许是困,或许是许久不见,琳儿温顺的坐在他怀里,让他合拢被褥轻抱着她。

「白哥哥,我很想你。」她爱困的说。

他已经被打击习惯了,下一句琳儿就会说,「就像想我哥一样。」让他在想像中除去几百次的大舅子。

等了一会儿,他发现大舅子不用死了。因为芙渠没说那句,而是把脸轻轻贴在他胸口,抓着他的衣服。

这瞬间,肃杀严寒的雪日,便成了风和日丽的、十里飘荷的夏日午後。他爱惜的合拢双臂,像是抱着一碰就碎的珍宝。

「我也很想你。」半晌,他才说话,「可不,得了两个时辰的空,我就想来瞧瞧你…我只是想瞧瞧你睡着的样子,没想到吵醒你…」「白哥哥,你很傻气欸,」她轻笑,「你把我叫醒有什麽打紧?」他闭了闭眼睛,仔细消化了此刻的甜味儿。翻手递出一朵白花,「有点枯萎了…天山到这儿实在太远。」琳儿睁圆了眼睛,「…天山雪莲?!」他点了点头,「不是一般的…据说有上百年吧?保命用的…但我只是因为这朵最美,才去采了。」他推开被褥,把天山雪莲簪在芙渠的耳侧。

果然像他所想的,非常清纯可爱,就该戴在她头上。不枉他和几十个人杀抢半天。

太值得了。她没有笑,愕然的神情却泛出一种青涩的芬芳,缓缓的从两颊扩散成粉红。

夺人呼吸啊。

「…这是珍贵的救命药材。」她低了头。「生长在非常危险的悬崖峭壁…你、你不该…」「我不是特别去摘的,」他赶忙说,「只是路过…」想想还是不要引起什麽误会,「你知道李芍臣吧?」她惊喜交集,「当然!」「她指名要这玩意儿才能救某个人的命。如果那人不活,就有两个门派要血拼。」他讲到江湖事就有点不耐烦,「我就去天山了…因为我那些废物手下被打回来。

我是替她摘了一些…但意义跟这朵绝对不同。这、这是…」他这变态盟主居然涌出羞赧,「这是特别为你…只为你…」白哥哥的心,跳得好快。她轻挣了一下,白哥哥抱得不紧,却没松手。说不出什麽感觉,她低头,「…听说李芍臣长得极美。」仲谋仰头想了一下,「一般般吧,也就我这水准。」很傲的小姑娘,虽然已嫁作人妇,锐气冲天。「但病人也不会因为她长得好看,一见病就好了。长得好,还不是留下休书给她夫君,孤身天涯了。」证明李芍臣的确非常美艳,心底正有点黯然的琳儿,听到後面的休书离家,她不禁失声,「什麽?为什麽?她不是嫁给她的师兄…也是个良医麽?」「良医两年内讨了两个姨娘。」仲谋冷笑两声,「李芍臣那麽傲,怎麽会肯。大年初一,她愤而离家…立誓要看尽天下病患。」「她…她…」琳儿脸孔惨白,「她又走在我前面了…」她喃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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