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姑儿+续:芙渠(40)

「…白哥哥!」琳儿惊叫起来,「你怎麽…」「我是说真的,你不信?」他浅笑低眉,「现在你该信我了。家奴就家奴,能陪在你身边,我什麽都不介意。」他柔婉的叹了一声,「芙渠,你今年就十五了。

再一年…刚好我卸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要陪你天涯行医,总要有个身分。想来想去,还是给你当家奴吧…」原来一整年的纯爱,就是为了这刻准备吗…?

「不!不行。」琳儿咬着唇,低头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把手递给仲谋,「那个,白哥哥…我、我的手,让你牵…」仲谋却没马上去握,「芙渠,你并不知道什麽是成亲。」他轻笑一声,「我…不希望你日後怨我。真的,这样我很开心。我愿给你当奴仆…一生伴着你。」琳儿哇的一声,冲进仲谋的怀里,大哭不已。仲谋露出非常美丽(又阴险)的微笑,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够阴、够毒、够恐怖!这麽缜密的心思、这样险恶的计谋!就算是天上仙女也让他骗到手了何况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女孩…郑烈抖抖抖的靠近乌鸦,在地上潦草的写着,「真会把自己卖进王家?」「是卖给二小姐!」乌鸦飞快的回。

这种事儿,他们公子是干得出来的。他们很想提醒二小姐这是赔本生意…而且是大赔特赔,赔掉自己一辈子…可他们都没有足够的胆量。

续十五

三月十六夜,大悲寺。

桃花正艳,琳儿和白哥哥已经共看三年桃花。今夜仲谋特别把琳儿偷偷背出来,到一个小小的断崖边,一株孤零零的桃花长在崖等,怒艳狂燃的喷涌春火,满月从树梢悄悄的露出半张皎洁的脸。

万籁俱静,连琳儿都屏住了气息。

仲谋扶着桃干,转头轻笑,「一直,都想带你来看看。现在终於可以了。」她有些羞怯的绽放了如月皎洁的纯净微笑,春风微度少女情怀,正是蒙懂朦胧之初。

他目眩神迷好一会儿,深吸着桃花混着少女芬芳的香气。两年多了,感受到的却只是越来越深的…喜欢。

他这样的人,也会喜欢呢。

「我舞剑给你看。」他抽出秋水般的寒剑,光芒四溢。在桃瓣飘零、暗香浮动,皎洁月光下,衣袂飘举,流光刹那,与锋利的剑共舞。

琳儿静静的看着,看着眼前这个闲雅公子。想着和他初相遇时,他宛如谪仙般端坐水中央,冷漠如寒霜的神情。和现在这个生气蓬勃,像是春风所化的佳人。她并不傻,相反的,她继承了父亲的灵慧。

她也渐渐明白,白哥哥的心意,和他从来不要求的希望。他的愿望那麽简单却又是那麽沈重,只是伴在她身边。

当她问为什麽的时候,白哥哥总说,「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啊,芙渠。」简简单单,乾乾净净。

我呢?我喜欢吗?琳儿问着自己。

我喜欢的。我很喜欢…我想将来真能天涯行医,白哥哥在我身边,我会多麽开心。

但她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男人多薄幸。但不薄幸的白哥哥,把自己当压岁钱送到她掌心。

他说,信我吧。我给你当家奴,总要信我吧。

那一刻,她并没有看到光彩夺人的白公子,也没看到温笑低眉的白哥哥。她看到一个男子把他的一生坦然的摆在她手上,给你吧,任你处置吧。只要能在你身边就好。

比爹还忍心的男人。对自己如此之狠的男人。

将来他若薄幸,我绝对不会怪他。因为在彼时,他这样狠的使出那样的决心。像是他若无其事的半跪下来用袖子帮她擦泥足,替她穿鞋那麽自然。

人息花犹舞。

他将剑归鞘,温爱的用袖子擦她的脸,轻声问,「为什麽哭?」琳儿仰脸对他,闭上眼睛。像是艰涩的试图伸展深蜷花瓣的芙蓉,那初绽的光景。

他轻轻吻去琳儿颊上的泪,像是蝴蝶的轻触。

他的芙渠,把手递给他。他紧紧的握住。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天,但他依旧感动到热泪盈眶,甚至轻轻的发抖。最後他半跪在琳儿的面前,一遍遍的吻她的掌心,像是世间的一切美好都在那里。

续十六

那夜後,仲谋匆匆而去。他本来在湖南处理一件重大纠纷,是硬挤时间来的,「一两个月吧,」他执着琳儿的手,「我亲自去跟王大人提亲。」「…爹若不肯呢?」琳儿噙着隐隐的笑问。

「那我只好偷偷把你抱出来,等生一两个孩子再回去跪了。」他喟叹。

琳儿捶了他两下,「白哥哥,你胡说什麽…」「放心吧。」他自信满满的扶正了琳儿髻上的桃花,「我会设法打动王大人的。」反正他有很多计画,天干地支轮上一轮都用不完。

「师父说,他没什麽可以教我了。」琳儿低了头。

「那多好,等我办完这趟差,这劳啥子武林盟主也没什麽好干的。」他毫不在乎,「我早早卸任,我们也可以早点出发。我带你周游五湖四海。」他紧紧抱着芙渠,感受到她那样温柔顺从的窝在他怀里,像是填补了所有的空虚。原来,我不是无情的人啊。他突然领悟。我只是比平常人少一点,更挑食。

原来「喜欢」是这个样子的,能让他原本像水墨山水的世界,出现无穷的颜色。

我也是会喜欢的人了。他感到很自豪。

离去时,他在山墙上站很久,转头看着芙渠单弱的站在小院里,头上身上都是飘满的桃瓣。小小的脸已经出现了思念。

对望了一会儿,她缓缓的扩展笑意,纯洁又圣洁,照亮他原本无色彩的生命。她说,她娘说这种笑叫做圣母笑,还说圣母是西方一个神只,非常温柔慈悲又神圣。

现在他觉得这个形容词真好。圣母笑。

等他终於转身离开的时候,觉得她的笑还在背後温暖着他,一路随行。

她一直恍恍惚惚的笑,回到家里,夜深人静时,才无情无绪的掉了几滴泪。

比哥哥走的时候伤心多了。她想了很多,却又像是什麽都没想。的确,她喜欢白哥哥,但这种喜欢,实在就是比亲情再深一点,更多的是感激和相知。

但白哥哥为她付出那麽多,连一生都愿意给…她很担心,非常担心,万一她无法相等回报该怎麽瓣,若是没法跟娘对爹那样,怎麽瓣?

所以她在甜蜜之余,会惶恐、会觉得沈重。

翻了一夜,她没睡好。第二天强打精神,娘留意了她的神情,「琳儿?」她无语片刻,「娘,是爹先喜欢你,还是你先喜欢爹?你怎麽知道彼此喜欢?」她的娘讶异的看她,噗嗤一声,「所以说…这时代的女孩就是早熟…十五岁而已,就担心这问题…」看她局促,她娘咳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会爱上你爹,我想你爹也不知道。我嫁过来的时候你爹都快死了,谁知道爱不爱…只是都成亲了,当然要尽量找对方的优点,好好相处。刚好你爹这麽想,我也这麽想…我觉得他越看越可爱,他也觉得越看越喜欢…我们运气很好。」她叹了一声,瞥见女儿的神情温柔甜美,心底微微一动。

「琳儿,你知道娘的。你想做什麽、想喜欢谁,娘都会支持你。」她拥有圣母笑的女儿,哭得像个小孩子,扑进她怀里。「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说过,」她娘喃喃的说,「家人不是守在一块儿才叫家人。」或许就是有娘这样深刻又放纵的爱,她才敢做那样的大梦吧?

四月初,二婶约她去武夷山。她本来想推辞,怕白哥哥回来看不到她。但听说李芍臣会在慈惠庵行医,刚好二婶要去的就是那里,刚好白哥哥又送了信来,说事情棘手,恐怕七月方归,她才点头答应了。

一路劳顿,难以尽数。等到了慈惠庵已然日落,她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戴着纱帽,身穿淡绿夏衫,在进出山门时,与一个身材打扮相差无二的姑娘错身而过,两人回视一眼,尽是讶异。朦胧白纱後的眼睛对视,琳儿笑了笑,那位姑娘似乎也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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