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姑儿+续:芙渠(41)

等入院居住,她询问师太,师太才说李芍臣刚刚离去不久。她想了想,灵光一闪,那位姑娘的家人似乎提着箱子,应该就是李芍臣。

没想到千山万水而来,居然擦肩而过。抚着自己的药箱,轻轻喟叹。缘份深浅,真是强求不来。

正准备盥洗时,她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转头看到小喜昏倒在地,火烛翻覆,瞬间一片黑暗。後颈一痛,她失去了知觉。

白公子仲谋很郁闷。本来很简单的事情,结果搞得很复杂。不就是湖盗抢了不该抢的货,因为金额太大舍不得吐出来,人人都想分一杯羹,这样也可以牵扯到武林道义…道她娘的。

是很想发脾气杀个乾净,自己把货吞了算了。但要杀的人实在太多,杀到完他手也酸了…芙渠又劝他不要杀太多人,要积阴德。

他一直很听话的。

正在考虑明天该不该先杀一两个镇住场面,省得吵吵闹闹…满身是血的乌鸦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

他的脸立刻褪去所有血色,声音变得又高又尖,「…芙渠呢?」「属下无能…」乌鸦一只手臂摇摇欲坠,咬牙忍住。

「别说废话!」公子怒吼了。

「二小姐在武夷山被劫。」乌鸦将头重重磕在地上,「看武功路数…似乎是崑仑派的。」他逼视过来,举起手掌…他整个被怒火占据,想立马毙了这个无能的废物…不,他想杀了在场所有的人,都是这些废物和冗事绊住他…但他迟迟没有落掌。

真正该死的,不就是我自己吗?明明知道我结仇遍满天下。明明知道该自己守着。到底武林盟主这位置有什麽好,舍不得立刻抽身走呢?

这一切,完全不关他的事情,他也完全不关心。只是他只会干这个,也想不出其他想干的事情,所以马马虎虎的和稀泥…但他不就有了想做的事吗?

陪着芙渠,行走天涯。

这个人…这个混帐笨蛋废物…见过他和芙渠的所有一切。

「郑烈,」他语气冰冷,「把他拖下去…治了!」郑烈瞠目抬头望他,治了?

公子暴躁起来,「你要我把你的手打断再示范怎麽治吗?就没有一个有用点的?」「…是!」他赶紧搀起那个死了大半个八卦夥伴,送到後头找大夫。

他满腹的暴躁愤怒无可发泄,双手用力,他的檀木座椅成了粉末。「受够了,我受够了!」他怒吼,「密察使!」「属下在!」密察使紧急上前。

但公子却没有再开口了。

他颤颤的抬头,看到公子的脸褪得更白,嘴唇紧紧的抿着,颊上有着不正常的霞晕。他从来没看过公子那麽生气。

「罢了。」他勉强稳住呼吸,冷冷的说,「好自为之。」将盟主令扔给右护法,他大吼,「老子不干了!」那天武林盟主冲冠一怒为红颜,抛下整个武林盟,走了。

续十七

琳儿昏昏醒转时,後颈疼痛不已。低头看到的是飞快後退的草丛和黄土路,她才意识到,她横在马背上,手脚被绑,有只大掌按着她的背,才没让她颠下马。

她被劫了?

但为什麽?如果是人拐子…真没拐子会拐这麽大的姑娘,何况她又缺乏那种足以被拐的容貌。而且人拐子…应该没那麽大的阵仗,听震地的马蹄声,不是一两匹马而已。

她昏了多久?天色蒙蒙亮了,恐怕一夜已过。

见她昂首,按着她的背的大汉大叫一声,所有的马开始缓蹄、止步,一大群携刀带剑的江湖人驱马过来,瞪着她的脸。

「…她不是李芍臣!」当中一个嚷了起来。

「怎麽可能?她明明穿得跟李芍臣一样!」「也有药箱啊…」「难道是李芍臣的李代桃僵?」和她同马的大汉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声如洪钟的厉问,「你是谁?!」「王二姐。」琳儿忍住不敢哭,「我只是去进香的。」「进香还带药箱?」大汉又抓紧了一些,她疼得眼泪快掉下来,「敢骗老子,一刀杀了你!」「我是大夫,为什麽不带药箱?」她抽着气,「你们为什麽不回去问问?我二婶还在那呢,师太也可以证明…」那大汉暴躁起来,「不可能!寻常大夫怎麽可能带着那种高手护院?还折了我们五个弟兄!那定是李芍臣的姘夫…」「三师弟!」一个玉面长须的中年人喝住他,「放开手。」大汉不甘不愿的放了手,中年人看了看琳儿,「姑娘,我们可能弄错了人。但既然你懂医,能否随我去看个病人?」「不是李芍臣,谁来都没用!」那大汉搔着满头乱发,「我说小师弟是害了相思病…」「三师弟!」中年人又喝了。

既不知道他们是什麽人,更不知道要治谁。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猜,因为衣着打扮和身材,又无烛火的情形下,他们绑错人了…原本是要绑李芍臣的。

「你们…」她怯怯的说,「你们请大夫都是绑着去的吗?」中年人抚额长叹,「姑娘请见谅。实在是我们小师弟命在旦夕,不得不行险。虽然说绑你来不应该,但我们也付出五条人命…」「我可不知道什麽五条人命。」琳儿竭力镇定下来,「我是寻常商家女,没带护院…更不知道朗朗乾坤,江湖豪侠会打劫我…还是劫错了。」中年人正要开口,突然脸色一变,「小心…」语音未歇,一个弟子痛叫落马,已经死了。

琳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什麽事情。她一生生活在和平之中,几时看到这样残暴的砍杀。她只觉得满眼是血、血、血…无数断肢残臂,刀光剑影,死亡的气息。

支撑她不晕过去和呕吐的,是她继承自父亲的倔性。而且,她是个医者。她将来会有很多时候见到生死,不知道几时会在战场上救死扶伤,她不要被打倒。

只是无妄之灾。这关,绝对要挺过。

她被从马背上拽下来,被拖着头发仰起头。江湖人原来喜欢抓人头发,幸好白哥哥不会这样。想到他温雅的笑容,她又多了几分勇气。

瞪着抓她头发的艳丽女子。神情淡漠,隐着骄傲和厌恶。那女子冰冷的说,「是她麽?」一个枯瘦的老头揖身说,「是,武林盟乌鸦设法将她救回去。力杀五人,但崑仑派的人实在太多,又身受重伤。他应该是回去报讯了…」那女子露出冰冷的笑容,一昂下巴,「白仲谋是你的谁?」基於女人的敏感,那女子提到「白仲谋」三个字太轻挑含情。勾起一种深沈的、酸涩的怒意,她均匀呼吸,平静的说,「是我未婚夫君。」啪的一声,那女子刮了她一个耳光,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琳儿早咬紧牙关,所以只是唇角出血,她深吸几口气,倔强的抬头看那女子,缓缓的、胜利的展露她绝美的圣母笑。

那女子本来已经扬起手,但看到她那纯净又充满胜利况味的笑容,既想狠狠地撕碎她,又觉得心头着了许多刀,万箭穿心。

狠狠地把琳儿推倒在地,女子喝道,「把她带回去!我要亲自在姊姊的坟前剖心祭奠…」她冷笑两声,「然後把你的屍体送回去给白仲谋!」琳儿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要哭,也…要找机会逃。就算逃不走,也要选个乾净地方死无屍骨。

白哥哥绝对不能接到她的屍体。她已经明白他了。这样狠心愿意把自己卖到琳儿手上的男子,知道琳儿死得这样惨,绝对会对自己更狠。

她不要白哥哥难过。隐藏的很深的倔性抬头,让她从来没有如此刻般充满勇气和斗志。

琳儿又被扔到马背上颠,但她一声也不吭,尽量保持自己的尊严。这大概是娇养在深宅大院的她,最为苦楚的三天。

那个艳丽女子是长生宫主,前任长生宫主是她的姊姊,被白哥哥杀了。虽然那个宫主一直说白哥哥的坏话,但她一个字也不相信。就算她边说边鞭打琳儿,她既不吭声,也不会信她一个字。

白哥哥才不会…无缘无故去杀人。他若会杀人,一定是有理由的。因为白哥哥…本质是个很懒的人。总是抱怨武林盟很无聊、琐事多…老有人爱来惹他,想杀他没杀成,逼得他得反杀回去,死了居然还有人来报仇,这有天理吗…诸此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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