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令(14)

唐药冲着那眉清目秀的老五笑了笑。

老五好奇的打量她,“大娘说,二哥爱上了你,可有这回事?”

“老五!”一时几个师兄一起吼他,声音大得屋瓦震动。

“我又没胡说!”老五老大不服气,“大娘明明说——”

谢天、谢地一左一右把他架起,“对不住,对不住,唐姑娘,有失管教,有失管教……”赶紧把他拖出去,一路教训着,“就算有这回事,你也不能说呀!若是惹得唐姑娘羞恼,害二哥娶不到老婆,我看你有几层皮可以剥……”

罗霜锋脸颊抽搐了一下,“对不住,唐姑娘,有失管教、有失管教。”

云涛更羞得恨不能钻地洞,扭捏了半天,声音像蚊子嗡嗡叫,“师父……妹子也累了,我带她回房休息吧。”

离开大厅,两个人并肩默默的走着,云涛只觉得有满腔的话,却提不起勇气说。好不容易到了客房,他怔怔的望着唐药,几经挣扎,“妹子……”

“龙大哥,我明白。”她一笑,脸颊透着微微的红,“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是误会……我不会挂意的。”

误会?云涛只觉得心头的热火被冰水浇熄了。静默了半晌,才道:“是呀,妹子,是师父他们误会了……”

两个人默默相对,纵有千言万语,却苦于不知如何表达。

“你们师兄弟和气得像一家人。”唐药从愁绪里挣脱,不想让尴尬继续蔓延,遂转了个话题,“你们都是罗大侠收养的?”

云涛吐出一口气,有些惆怅,却也觉得松快些。“是呀,我们都是孤儿。大师兄是师父故人之子,全家惨遭灭门时,被师父救了回来。我就没什么好说了,至于老三、老四被收养时,一个才满周岁,另一个才出生不久呢。老五是最晚来的,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被扔在破庙里发高烧,让师父捡了回来……”

他讲着师兄弟的趣事,眼中闪闪发光。

或许,因为让罗大侠这样的好人收养,所以罗门剑不像个门派,反而像是一个家。

然而,我的家在哪儿?唐药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酸楚。

“……妹子,我师父的伤……可还……可还能医吗?”他低声忧惧的问。

“能。”她从沉溺的情绪里回神,“今日我把过脉,开了药单,明天便开始施以银针。罗大侠胸襟令人感佩,善武者往往囿于武,若他硬要我让他恢复功力,那是什么都不用说了,但他也只求保命,对于失去的内力仅淡然处之。”她温柔的看着云涛,“他这条命是为你们留着的,因为知道你们会难过,他才愿意忍痛以待……”

“我知道……”他眼眶红了,“师父就是这样,总把我们摆在前头。”

“罗大侠为什么会挨了烈火玄冰掌?”她好生奇怪,罗门剑虽在武林颇有声望,可隐匿湖南已久,不问世事,照理说不应该和玄火教有所冲突才是。

“这我也不知道。”云涛耸了耸肩,“他们突然就杀了进来,本来我们几个师兄弟也就够应付了,哪知道其中一名丑脸汉子突然一掌发赤、一掌惨白的冲了过来,我不识得厉害,就要跟他硬拚……”说到这里,他又难过起来,“师父代我挨了这一掌。我一时冲动,便杀了那丑脸汉子……”

玄火教的人为了什么而来?唐药心里起了疑问。尚未离开唐门之前,各大门派偶尔有人中了这烈火玄冰掌,治倒是不怎么难治,只是一年内不得动真气。

只怪罗大侠中掌的时刻不合时,那时唐门正乱着,所有拜见一概谢绝……

见她若有所思,怕她劳了神,云涛体贴的说:“妹子,你大病初愈,还是早点歇着,不要太劳神吧。可想吃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便进房歇息。可笑的是,没有云涛在身边打鼾,她居然又睁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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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唐药就让敲敲打打的声音给惊醒了。她朦胧渴睡的推窗一看,老五正在院里锯木头,看起来像是在做花棚。

回到床上,她迷迷糊糊的躺着,快睡着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和袅袅浓烟,让她跳了起来。

再推窗一看,只瞧见老五挥了挥手,皱皱鼻子,继续钉他的花棚。

云涛的大嗓门传了过来,“老四,你想死啊?!一大早烧什么竹子?”

“这可是伟大的发明呢!”谢地的嗓门不亚于云涛,“我正在研究爆竹的功用,你少在那儿妨碍我。”

“对呀,别理他了,二哥,我刚学了猴拳,咱们来练练……”谢天热切的说着,挟带掌风袭去。

远远传来云涛的怒喝,“死小子,你偷袭!今天不剥了你的猴皮,我的名字倒过来写……”

“别闹了。”应致远沉稳的声音穿插其间,“你们这般吵,师父和唐姑娘还睡不睡?快过来用早膳,让师父和唐姑娘多睡些时候……”

重新躺上床的唐药拥着被子,微微笑了。这种热闹温馨的感觉……真好!或许,留在这里,也是很不错的……

更何况,她可以时时见到云涛——只要能常常见到他,当他的妹子……也就可以了。

她沉沉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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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师令》

第六章

唐药在罗门剑停留了近两个月,和上下所有人几乎都混熟了。论年纪她最小,但是其他人敢喊她妹子,准会挨云涛一顿拳脚,所以,大家还是唐姑娘或唐大夫的叫。

唐药渐渐的喜欢上这儿,对门就是五福客栈,只要薛大娘瞧见她,总会唤她过去吃些好东西,塞些头绳花钿给她,疼她疼得跟宝一样。

风韵犹存的薛大娘,有满肚子的故事可说,拉拔了罗门剑几个孩子长大,却一辈子都没嫁过。

“唉,年轻貌美时,总是嫌这个差一点、那个不够好,挑拣久了,总觉得没个如意郎君,再瞧我那几个姊妹个个嫁得不如意,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轻松自在。若说要孩子,罗老师父那群猢狲还不够我烦吗?就是欠个女儿罢了。”薛大娘怜爱的帮她梳头,“天可怜见,把你送了来,我还要女儿做什么?”

“您不嫌我丑,我就认您当干娘了。”唐药客气的说着。

没想到薛大娘竟当真了,“我求之不得呢,赶紧叫娘吧。”

于是,她多了个干娘。

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伟哉斯言。若一直困在唐门,她哪知道天地之宽广?哪知道除了钩心斗角以外,人与人之间,还可以和睦亲爱?

罗门剑虽有几个庄子可以收租,罗大侠却不让徒弟坐在家里当少爷,师兄弟都得下田耕作。天还没亮就沾着露水去田里,回来顺便拔些野菜蔬果给薛大娘做早膳。

几个师兄弟都各有所长,大师兄应致远好读书却淡泊名利,每日早课练完武,便静心读书练字、教授镇上学子。云涛和谢天好武,也收了几个弟子教课。谢地好奇心重,一会儿看他烧竹子,一会儿看他跟道士习炼丹,总是没得闲。至于老五,罗大侠常说,老五根本不是拜他为师,而是早拜了鲁班当祖师爷,日日敲敲打打,没事就往人家铁铺里钻。

师兄弟各有营生,罗大侠也不加以限制。即使病中,还是每天跟他们讲讲故事、说说道理,那些教忠教孝的故事让罗大侠说来,显得格外生动有趣,而不像是在说教。

“大师兄,别家门派也是这么着?”这天,听完罗大侠的故事,她含笑的问应致远。

他笑了笑,线条严肃的脸庞,只有在提及师门时会变得柔软,“不,就我们罗门剑这么不重武学。”

无怪乎云涛会是这样的心性呢。她望了望正在练武厅教学生的云涛,眼神也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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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子,可打算留下来?”师父的伤势渐渐有起色,已经用不着针灸,服药就行了。看着师父渐渐恢复,云涛心里非常欢喜,却又开始忧虑唐药的去留。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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