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番外(13)

芷荇缓缓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背后。

「心疼我吧,对不?我就是要妳很心疼,非常心疼。」他转过身,抚着芷荇脸上的泪痕,「要把我放在心里,而不是…往我的棺材旁边再添一具。荇儿,把我放在心里,只把我放在心里。」抓着他的手,芷荇的泪止也止不住,不断的滚下来,破碎的细声,「…不行的。

当妻子的要贤良大度…不要拐我…你总是会有…」「不会有。」三郎的眼神慢慢黯淡下去,「我知道妳不信。没关系。女人,也是人。不是猫狗,也不是玩意儿。我会拐妳,就是把妳拐到不行。荇儿,妳心里只会有我。我们…一起活。」老惹她哭,真不好。轻抚着芷荇的背时,三郎默默的想。但他发现搁着棺材的房里,又多了一具棺材,心里的难过居然无比汹涌。

本来,他活着只是必须活着,但活得了无生趣。所有的情感都死了,什么都无所谓。他非常希望可以一睡不醒,给所有人一个安全的交代。

但他的荇儿,可能会死,毫无生气的躺在那具棺材里,却让他非常慌张痛苦。她都到他身边了,走到他心里了,怎么能够这样?

人皆有死,他比谁都明白。但他无法接受这种可能。

当下他真有股冲动,把那具新棺材劈成木片,烧了。

他不是不懂这是荇儿一种含蓄的表示。给他一个诺言,死同坟。

但他更想跟她一起活着,那怕只是一起看着被栏杆割碎的月亮,他就觉得胸口不是空空的刮着寒风。

「认命吧。」紧紧拥着芷荇,他的容颜在月下透出一股温柔的哀伤,「谁让妳嫁给了我。」从他肩上,芷荇看到铁锈斑斑的铁栏杆,和破破碎碎的月亮。

深院月 之十六

晨起送走了三郎,芷荇的情绪一直不高。

昨夜三郎没有求欢,却说觉得冷,搂着她,破坏她规规矩矩的睡相。担心的问他哪里冷,三郎却把芷荇的手拉到胸膛,「心口,总是睡不暖。」害她差点又滴下泪来。

这人,真的打定主意要拐她了。这可如何是好?

明明知道,情感才是女子生死大关,把心交出去,未来只有日日凌迟等着。广大的修身苑,早晚会填满…填满千娇百媚的通房妾室,填满庶出子女…早晚的事。

她娘亲就淡淡的说过,新婚燕尔时,她就是没遵祖训,弃守得太快,最终良人成了狼人。亡羊补牢,却为时已晚,白受了许多气恼和心伤。

丈夫可以亲可以敬可以谄,但绝对不能爱也不能信!不然这个贤良妇人决计是作不成的。

这么母女嫡传两百余年,也就只有一个例外。顾氏太外祖母嫁给只有秀才功名,千里行商的商家妇,最是惊世绝艳。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真的只有太外祖母和太外祖父实现了。

外祖母的绝命书自悔不已,为了陌上持花含笑的曾家少年,不顾母亲的反对,又回到世家的牢笼。

母亲出嫁没多久,外祖母就郁郁而逝了。她母亲的绝命书很短,只有四个字:「悔不当初。」她觉得透不过气。把那箱绝命书锁起来,趴在上面。这是一箱的血泪,两百余年来的血泪斑斑。

「姑娘?姑娘妳怎么了?」如意大惊,走进来摇着芷荇,「不舒服是不?难道是小日子…可时候还没到呀?」看着如意那单纯又困惑的脸庞,觉得点这缺心眼儿的丫头真不坏,起码会啼笑皆非,而不是困守自伤。

「管家姐姐,妳不去忙妳的,跑来躲懒?」芷荇打趣。

「姑娘这话说得好诛心,不就怕您渴了吗?」如意皱了皱眉,端了茶过来,「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看您早饭也没好生用…」让她继续唠叨下去可不得了。芷荇打断她,「那些锁着的空院子,隔三差五的,还是使人去打扫打扫。」如意眼睛瞪得大大的,「谁会想来住啊?」芷荇苦笑了一下,「谁知道?你们许大人有例在前,保不定…会有什么姨娘通房的。」如意气得脸鼓鼓的,苹果颊通红,虽然想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嚷出来,「姑爷有这心,姑娘您就该朝他身上多刨几下,好生教训教训!」这下芷荇有些尴尬了,这性子真得改,怎么能暴躁起来乱刨呢?「没那事。姑爷…眼下自然待我是好的。只是将来的事,怎能说得准…?」如意放心下来,嘟囔着,「姑娘,奴婢还真不懂,怎么您跟我二嫂都讲究什么破贤慧。这贤慧,是能吃,还是能穿?我二哥打我二嫂,她只会躲着哭,明明不想跟他过了,只会忍。是奴婢早把他休了,还卷起袖子给他一顿好的!」她忿忿的挥了挥拳头。

「妳若嫁人了也这么着,怎么可以?打不过怎么办?」芷荇轻斥她。

「不还有姑娘吗?」如意大剌剌的,「奴婢还真的很不懂,这嫡啊庶啊,明明就差好远。开枝散叶…谁知道会不会开一堆花啊?就算是生儿子,也是庶的啊,出生就让人挑剔这,孩子多可怜。咱们家那些姨娘,成天只会吵嘴打架,又吵不出个子丑寅卯,白费胭脂水粉,还有不少的饭钱。

「奴婢就不要当什么贤良人。敢有什么花花肠子…先给吃顿杆面棍!不能跟奴婢一心一意的过,一拍两散!反正姑娘不会不要奴婢,跟着姑娘,好得多呢。」不要当贤良人?这…芷荇倒是从来没这么想过,一时有些怔了。

「姑娘您真的想太多了。也就您能跟姑爷过下去…」如意打了个冷颤,「那些新来的还说姑爷像是雪捏的,透着寒气,幸好不让人跟前伺候,不然非冻病不可。

他们哪知道咱们刚来的时候,姑爷一眼就能让人发恶梦…」「如意!妳又在这儿穷嚼什么舌头?」吉祥进来瞪她,「一院子事呢!」芷荇微微笑了笑,挥手让她们下去了,一路还听她们俩小声吵嘴。

没想到,她自负聪明伶俐,还没个心憨的小丫头想得直接明白。得欢一日且一日,顾什么破名声?反正三郎的名声早让皇帝给败坏光了,她泼出去当个妒妇也不怎么样。

敢有什么花花肠子,赏顿杆面棍先!

她摀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深院月 之十七

晚上三郎回来,面露疲惫,幽森的气息高涨许多。虽说开春了,还是雨雪交杂,反而更湿冷阴寒。这种气氛下,来没多久的小丫头差点吓瘫了,连门帘都差点打不起来。

芷荇服侍着三郎在暖阁换了泥泥点点的官服里裳,熟练的给他暖炉抱着,换了鞋袜,用热水给他擦了脸,才稍稍有些活气。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嫩温柔的小娘子硬板着脸,从门后抽出一根杆面棍,丢在炕桌上。

「拐我之前,还是细细想清楚了。」芷荇半赌气半强硬的说,「莫拐我,将来抬几个如花美眷,我都能妥妥贴贴,当好你贤良大度的夫人,保证样样守着礼法按着规矩。你真把我给拐了…我最恨人骗我。你敢起什么纳小的心思…先吃顿杆面棍去!我真会泼出去当妒妇,跟你没个完。先想仔细了!」三郎定定的瞅了她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满天阴霾乌云散尽,捧出明净月轮来。光彩袭人,夺魂摄魄般让人暂时忘了呼吸。

芷荇愣住之余,心底哀惨一声。这样儿肌雪颜花的夫君真的守得住吗?她真宁愿三郎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起码出去安心,在家放心啊!

被电得目眩神迷,三郎倾过来吻她的唇和脸,拥着低低的笑。「大丈夫一诺千金。敢违诺,吃顿刀子都是该的,何况杆面棍?我敢起什么不该然的纳小心思,不但吃杆面棍,还跪着领夫人赏,这样可以么?」「…油嘴滑舌的,不跟你讲了。」芷荇脸上飞红,听到如意在外唤门,急急的推走了。

如意倒是瞪着桌子上的杆面棍,目光不善的打量犹带笑意的三郎,「姑娘,原来当官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她眼圈一红,「成亲才多久,杆面棍就得上了?」吉祥大惊,跺了如意一脚,看她还要说,急得冲口而出,「忒没眼色!妳不会瞧姑娘和姑爷满面春意?还在这儿乱扯瞎说的…」芷荇脸红到不能再红,一整个羞恼兼哭笑不得。她开始检讨点这两个丫头陪嫁过来对不对了…待吉祥如意把晚膳摆在炕桌上,眼前人走净了。三郎倒在炕上大笑,「好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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