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番外(3)

芷荇闷,很闷。我打听啥了我?是有什么可以给我打听的?我入门才一天哪,连跟丫头讲私房话的时间都没有,我是能打听啥?

三郎依旧寡言,还是那副漂亮的活死人样。但他七天婚假,日日跟芷荇待在一起,他看书,芷荇做女红。有时候眼睛累了,就望着虚空发呆,很少跟她说话,也不曾再碰过她。

不过,不再那么冰冷,也不拒绝芷荇的服侍梳头。晚上睡觉时虽然还是面着墙,但会靠着她一点,睡醒会无言的发现,他依旧面墙蜷成一团,却紧紧的靠着她的手臂。

她摸不准三郎的意思,这算…不讨厌?

可三郎销假要上朝时,芷荇递出她这几日做好的荷包,很雅致的春兰秋桂。见他随身带着的荷包已经有些陈旧了,她觉得还是替换个比较好。

他眼珠还是冷冰冰的没有情绪,却接了过来,把旧荷包的杂物儿往新荷包一倒,然后把旧荷包给她,「收着。」这人,就这么站着不动了。新荷包搁在桌上,旧荷包在她手上,该出门了,可这人杵在那儿。

三爷求你了,有话直说不要跟我这么打哑谜好不?我嫁人也是头一遭,没经验啊!她真欲哭无泪了。

灵机一动,她先搁下旧荷包,然后将新荷包系到三郎的怀里。连笑也没给人笑一个,只是等她系好,抚平衣襟,罩上披风,他才点点头,走人了。

才跨过门坎,三郎又回头,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才说,「若晚回,我让小厮回来告诉。」「是。」她还想送,却被三郎撑着门挡住。

「冷,别送了。」然后就走了。

…这真的是,不讨厌,对吧?

她觉得太阳穴有点儿疼。

深院月 之四

她是腊月初一出嫁的。但三朝却没有回门。

这是她老父说的,「天寒地冻的,四丫头让我宠得娇弱。横竖年在眼前了,初二回娘家一起做回门就好,何必折腾四丫头和姑爷?」说是说得挺好听,可也就表面而已。

她老爹巴不得她永远别回去,省得看到这个孽女就搥胸顿足的肉疼。

其实他有什么好肉疼的?芷荇漠然的想。她带过来的嫁妆,全是她娘亲之前的嫁妆,还被吞吃了不少,她老爹一文也没添,聘礼倒是毫不客气的全收下了。

要不是母家舅舅在娘临终前托管一半,指婚后上门吵闹拉扯着要面圣打御前官司,争回一半的一半,真都在她老爹手里,她早就净身出户了。

说来可笑,别家都是继母惦记前人子的嫁妆,想办法克刻,许家门风格外不同,乃是亲生父亲把着不放,口口声声骂她不孝,要告她忤逆。

从不想,母亲先天不足秉性娇脆,样样坦白讲了,年少时的父亲还不是央着告媒娶进门的。哄骗了母亲嫁妆的田产管着,手头有钱了,一个两个什么阿猫阿狗都拉进门…理直气壮的指责母亲不能生育,需要开枝散叶云云…拿发妻的钱买小老婆,好有出息。她长大些知事了,常常这样讽刺的想。

结果倒好,那些小老婆倒是开花开得勤快,在她前面就三个姊姊。后来母亲怀了她,差点产死,还是个女儿。后面还是两个妹妹,一家六千金。

说好的开枝散叶呢?

母亲早心灰意冷,只死死倔着一件事。她的女儿还没长大,傅氏嫡传不能断在她手上,嫁妆不能便宜了那个狠心的狼人。

没有嫡子?对不起许家祖宗?谁管他。许家子孙还狼心狗肺对不起她呢。有嫡女就行了,她不能对不起傅氏太祖奶奶,让母传女、传了两百余年的傅氏嫡传断在她手上。

这些话,芷荇的娘从来没告诉她,连对父亲一句怨言也不曾对她说。但她又不是傻子,从小冷眼看到大,难道还看不破看不穿?那她还敢说自己是傅氏嫡传?

她一辈子温柔婉转,只在十二岁发过一次飙。那时母亲已经撑不下去了,老爹自己没脸皮来讨,唆使了五个姨娘来吵闹分嫁妆。

母亲已经不能言语,却也无视那些吵闹的姨娘。只是眼睛眷恋的看着她,满怀不舍和怜惜。

她终究要让母亲放心。

低声跟娘跟前的李嬷嬷细语几句,李嬷嬷愕然,都忘了哭。「…四姑娘?您是说,戒尺?」「戒棍。」芷荇沈下脸,「跟本家请来的戒棍。」许姓虽上不了世家谱,在当地依旧是大族。在本家说话,族长最大,辈分不够、三品官以下,别想跟族长坐着讲话,乖乖站着吧。她老爹一辈子最大愿望就是干到三品官,告老还乡,可以跟族长坐着讲话,最好将来还能当上族长。

这个家什么都大不过本家请来的戒棍。

李嬷嬷狠狠抹了把眼泪,「四姑娘,奴婢这就去!」说是戒棍,事实上就是漆了黑漆的扁担,竖起来比当时的她还高,打人可疼到骨髓。

她把着戒棍,恶狠狠的痛责了一顿「嫡在长之前,妻为妾之主,礼法有别,上下有分」,就舞着戒棍把五个姨娘和三个姊姊痛打了一顿,连冲进来想阻止她的小厮都让她一路打出二门之外,「内外混杂,这家上下没天日了!」,娇喝着管家依家法惩处,让她查到徇私,要不自请卖出,要不来领她的戒棍。

后来老爹看闹得不像,过来要刮她耳光,谁承想,怎么也打不着。气得直骂她不孝,还扬声说她撞邪了,要高人来除祟。

「爹,您请!」她冷笑,「今天有谁来,我就让他仔细看热闹!一笔写不出两个许。我两个姊姊还没出嫁,两个妹妹还没订亲!哪有我一个人撞邪的道理?满屋子姨娘庶姐,为什么都在主母那儿吵闹哭嚎?明明就是许家都撞了邪!我不怕,大不了我出家去,还一跪一叩到本家族长爷爷那儿请出族谱!」她冲着一旁的庶长姐冷笑,「您都嫁出门子了,还来插手许家事…我倒是去亲家公那儿问一问,有没有这么个庶长姐来胁迫主母、欺压嫡妹的道理!?」庶长姐本来眼睛一瞪要过来掐她,结果她把戒棍一顿,磅的一声砸碎一块青石砖,庶长姐腿软的跪下来,被打过的脊背又一阵阵的发疼,呜呜哭着求饶。

她扬长而去,在母亲床前,一桩桩一件件,说得仔仔细细明明白白。

母亲满意的听着,点头,却又有点遗憾,只有气音的说,「怪我身体不好,没把武艺学全…只能让妳不被欺负去。」「娘,我会参透所有典籍,教出一个最杰出的傅氏嫡传。」她慎重的发誓。

母亲点点头,眼神有些散了,「不会让傅氏断在妳手上。这样,我就能安心去见妳外婆…和傅氏太祖奶奶了…可惜我看不到我儿风光大嫁…妳老爹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几天后,母亲就安然的去了。

她什么也没管,只是操办丧事。父亲来找她吵闹,她不耐烦,把管家钥匙和账本全扔给老爹。

除了灵堂,整个许家开始鸡飞狗跳的日子,她只管母丧。直到出殡,行尽女儿和儿子该尽的一切孝仪,回院子闭门守孝,管他家翻宅乱。

一年后,继母进门了,是个比她大三岁、娇怯怯的富户庶女。她真不知道父亲能这么好色无耻…把个这么小的姑娘弄进来。庶长姐还比小继母大半岁。

这样的小姑娘哪里斗得过在这后宅掀风作浪的姨娘们?摆弄不好,急得要上吊。

父亲万般无奈,只好来求她,芷荇连眉毛也没抬一抬,只是念经。气得破口大骂,听到的只是一串木鱼声,吵得他头都痛了。

最后是上吊不成的小继母哭哭啼啼的来找她帮忙。这次她倒是见了…让个孕妇在外面哭总不是办法,好歹都是个嫡,她早晚要嫁出去,帮继母总好过帮老爹。

谁知道她老爹的确不是个东西,就敢把她的婚事一直拖下去,硬生生把她拖到十八,大概指望拖到成了老姑婆,她亲娘丰厚的嫁妆就能全入了她老爹的口袋里。

小继母急得无法,只是哭,反过来这个前人女还得安慰她。芷荇也知道,小继母已经使遍媒婆了,无奈她老爹咬死一概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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