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番外(55)

「啊。」三石弓一断,芝荇充满歉意,「不好意思,我会找人修好的…不然我赔你一把。」谢傲峰拼命摇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崇拜。然后瞠目看著娇滴滴的官家夫人,拎起地上的长枪…使劲投出去,让偷偷爬上墙头的北蛮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咽喉穿著枪的跌下高高的城墙。

「小公子,你跟著赵大人…」芝荇柔声劝著,但小皇储却扑上她后腰,拼命摇头,瞪大眼睛看著她的一举一动。

只要还能爬的士兵,争著收集长矛或长枪,一根根递给这个 温丽的官家夫人,看她或远或近的投枪或矛。像是她投的不是兄器,而是 、柳叶。毫不吃力,只是行动中带著微微的风,让抱著她后腰的小皇储头髮微微飘动。

累死了。果然火候不够,内力这麼快就提不上来…真狼狈。怎麼掉了釵,披头散髮的失礼於人前…「…燕子观音!」不知道是哪个士兵回望城墙的时候大喊,「执戈的燕子观音!天子统领天下诸军,燕子观音也来护持了!」…啥?

结果这场激战糊裡糊涂的战胜了…因為北蛮大溃退。诸部信奉「长生天」,据说是观世音的三十三化身之一。华州彻底沦陷,唯独燕子观音金身所在的赤鸞山连经过都不敢,何况惊扰…小心翼翼的绕著走。

他们比谁都了解箭和投枪的射程,所以这样完全不可能的远距离和神般的精準,除了燕子观音下凡,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

金甲执戈女,可是慈悲的长生天仅有的暴虐相啊!

这一役,虽然没有实质上的重大战果,却意义非凡。大燕亮出潜伏的僚牙和利爪,证明只是沉睡,被惊醒时异常暴躁。皇帝的搏命演出,也震慑了文武百官。他不只是个无赖流氓皇帝…还是个不怕死,甚至乐意带著皇储一起死的无赖流氓!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怕更让人颤抖股慄的皇帝吗?连文死諫都不好意思撞柱子…那个流氓準备两代殉国欸!你一个小官儿自格儿撞破脑袋…太小儿科了。

原本有些野心或算计的武将也蔫了。你还不能跟他争什麼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流氓皇帝就在这儿。他咳嗽一声比哪个军头打军棍有效多了…兵都成了皇帝的兵,眼睛只会跟著他转了。

你敢不听皇帝的?想要享受一下士兵哗变的后果吗?有个老将军对皇帝傲慢了一点点…他的兵都反了,闹得那个真是兄猛狼狈…大致上来说,皇帝和三郎都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命还在,威信又立了起来,这次的御驾亲征起了百分之百的震慑作用,最少不如他们所预计那麼凄惨,还能争到更多的时间,来得及把文武两方的烂摊子一起收完。

大家都很满意,只有芝荇非常不满意,甚至愤怒。小皇储崇拜她崇拜个贼死,整天黏著她…她忍了。小孩子…尤其是粉 的小孩子总是能提高容忍度。

但是那个谣言…「燕子观音」的谣言…她就不能忍了。偶尔她外出,不管是骑马还是搭马车,老有人拦车跪拜,有的更夸张,连香案都端出来了,自动替她扬杨柳枝洒水净道…谁知道她谁啊?!我跟燕子观音一点都不熟!

至於谢傲峰和他的一干弓手同袍跑来跪求拜师,她更完全不想理了。

狗皇帝。她心底暗暗咀咒。果然遇到慕容皇室就会沾到一堆破事,完完全全被带衰。

她真恨死了慕容家了。

深院月 之六十二

打仗不是阵前泼洒热血就算完了,后续安置才是真正繁难的部份。所以男人们好几天不见踪影,芝荇很能体谅…三郎每天都差人来送信,虽然往往只有潦草几行,就芝荇来说,已然太够…甚至忍住没跟三郎抱怨这种莫名其妙的待遇。

可以的话,她都想乾脆窝在知州府不出门了…但是终於赶来的粮队随军诸官,乱了几天也不见安顿,伤兵营也是一团糟…皇帝和一干文武大官无暇管到这种小事,主事的又一派马虎随便,最后都告状到她这裡来了。

…关我什麼事啊?!我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命妇!

怪就怪她心肠太软,先是医了谢傲峰的腿…原本宣告无救的。一旁几乎断气的几个伤兵,她也顺手急救开药方…因為那个莫名其妙的什麼「燕子观音」,伤兵营不太敢惊动她,除非真的危急,才会上门小心翼翼的求助。

这也是為什麼,她尷尬愤怒之餘,还是绷著脸出门的缘故。子繫久久不归,她只能把小皇储带在身边。

结果就是,伤兵营的整顿成了她的事…明明她只是来看诊的。但是这种等於把人扔著等死,军医如无头苍蝇,环境污秽血气冲天的鬼地方,实在太触动她的底线。她很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人皆有惻隐之心,作為一个医者对这种「错把医营当义庄(古代停尸处)」的状况实在是大大的不能忍啊!

伤兵营的将官本来不想甩她,让她在袖底暗暗握起拳头,蓄势待发的想踹过去…小皇储却开口了,「荇姨无权管,那本王的话,你不听吗?荇姨说什麼就是什麼,懂?」将官哑口。他脑袋烧坏了才敢不听皇储的话…他可是皇帝唯一的儿子!就算小皇储不到五岁…在皇帝面前撒个娇儿,他还有活路吗?!

於是在伤兵营将官的阿諛諂媚中,伤兵营的整顿,就归了芝荇。

但是粮队不只是带粮草,还有许多补给和医药。从入城乱到芝荇整顿伤兵营,还没个完。伤兵营的医药粮食都快供不上了,粮官还理直气壮的扣著不发。

这次芝荇没忍住,一掌刨穿了营柱,让那个兵帐垮了一半。她冷冷的望著粮官,望得他心底发寒,差点尿裤子。小皇储又出口撑腰,就在芝荇严厉的监督下,粮队用飞快的速度安顿下来,而且正常合理的供应各部军队,特别是伤兵营,一刻都不敢拖延,令发即付,一丝半点都不敢扣。

其实在大燕歷代,伤兵营往往是最被忽略的一环。就算救活了,很可能伤残到不能再上战场…最少不能立刻上战场。军方需要的是即时战力,在那个年代,并没有太多的人道精神。能优先获得治疗的,往往是轻伤,重伤往往要看自己的造化。

芝荇可以谅解这种残酷选择,却不能认同。她毕竟是个女人,妇人之仁的非常理直气壮。

而且,就算伤残,上过战场的老兵就是重要资源。有很多伤兵,只要使把劲儿,把他们从鬼门关拉出来,将来就会变成更有价值更熟练的士兵。

而不是…不断的把白纸一般的少壮新兵送上战场,让运气决定生死,用大量的折损来淘选所谓的「精兵」。

她做这些事情显得很轻鬆写意,跟处理家务没两样。跟在她身边的小皇储常常发问,她也无可无不可的回答。就她而言,这些真的没什麼。

治大国如烹小鲜。家事国事,只是规模大小,事实上都是差不多的脉络。

但对小皇储来说,和芝荇相处的这段时间,影响相当深远。他在位时,是大燕难得文武平等的朝代,一扫两百多年沉积的腐朽陈旧,风气為之一新。而在军中,燁帝威望极重,绝对不是虚无的影子。

毕竟他不到五岁大的时候,就已经在陈州城令冯夫人许氏整顿伤兵营和粮队,展现了「慈君」的风范。成為太子之后,多次亲自巡视边关,视士兵如兄弟,非常重视他们的性命。

但也就是太深远了,深远到他长大选皇后选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将门虎女,帝后情感甚篤…即使性格大而化之,不怎麼适合当个皇后,还有在宫中纵马的恶习,常把太后(政德帝皇后)气个半死…燁帝依旧专宠皇后,视若珍宝。

这个影响是好还是不好…坦白说,还真难断定。

此是后话。

等军中诸般议论与调度行军告一段落,已然月餘。此时已经将北蛮驱出陈州,等各路探子回报,即将要进军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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