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番外(56)

这个时候,芝荇才看到三郎和子繫归来,脸孔一青。

三郎是满满的不捨,打不下手。但子繫只是她的病人,她真的想立刻痛扁他一顿。

当年宫变的内伤非常沉重,费了她多少心思才医治得差不多…现在这死孩子又把旧伤弄得更沉重。

「你…」她虎视著子繫,「你让那一位赐个好点的棺材,找个风生水起的地自埋吧!省得浪费我的力气,还浪费药材!有什麼好拼的?轮得到你拼吗?!拼成这样他除了棺材可以给你啥啊你说!」子繫只是低头笑,温驯的。「对不起。」「说对不起就有用,还需要捕快吗?」芝荇更火。

三郎轻咳一声,满眼幽怨的看著她。

「…我是捨不得。不然你会被我骂得更难听。」芝荇滴咕。

虽然知道皇帝那边有御医随行…但御医这行当,总是希望保平安為上,开的药方绝对吃不死人,温和得不像话,还做仙风道骨状说啥「病去如抽丝」。

抽你们那条名為「明哲保身」的筋比较快,还抽什麼丝。

她毫不客气的用了最痛的炙艾,开了最霸道的药,把子繫赶回去了。

一旁看得三郎都有些胆寒了…虽然知道芝荇不会在他身上如法炮製。但看著药艾在子繫后背的穴道烧,子繫这麼漠视痛苦的人额头满是黄豆大的汗滴,牙齿咬得咯咯响…实在很难不毛骨悚然。

「荇儿,我知道你很生气…」三郎小心翼翼的说,「但子繫…不会有事吧?」「顶多吐几口淤血。」芝荇冷冷的回,「就三服药,吐完就好大半了。调养个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上战场保护那个…那一位,生龙活虎的想怎麼死就怎麼死了。」她妙眼圆睁,「三郎你…」艷美冰冷、煞气冲天,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依旧面无表情的冯总知事,被他娘子一瞪,立刻乖顺的低下头,甚至有点可怜兮兮,「抱歉。」芝荇绷了一会儿的脸,终究还是颓下肩叹气,温柔的把脉,开方叫人去抓。检视他身上的伤口,看著他从肩到胸、还会渗血的刀伤,换药重新包扎,心疼的垂泪。

三郎心底难受极了。真不如像子繫一样让她大骂一顿。向来能言善辩顿时口拙,似乎说什麼都不对。最后只能訥訥的说,「為了自由…我已经把命卖给他了。」「我知道。」芝荇无精打采的回答,「所以才骂不出口。究其源头,终是為我…我把武功学好些就好了。可我只有内功还有点天赋,但内功…没个二十年都不算小成。没能帮到你什麼,我很难受。」他哑然,有点哭笑不得。陈州城大捷,除了御驾亲征的皇帝鼓舞起来的狂乱士气,最重要的就是「燕子观音」下凡。

那几乎不可能的十箭,和数不清威猛凌厉的飞枪或矛。

然后她说,「没帮到什麼。」并且真心难过。

成亲这麼多年了,他已经不是被孤立被厌恶,生无可恋,一心想死的冯知事郎。朝臣敬重,权势在握,现在连世家们都承认了顺德冯家,他是开代家主。

但他对芝荇的情,却与日俱深,深到难以开口,似乎说出来都像是虚假的褻瀆。他也曾想过為什麼。

或许是,她渐渐成熟艷研,温丽婉约,越来越像个嫺淑的官家命妇。但改变的只是外表而已…她的心还是那个对万事精明干练,唯独对他有些迷糊无助,有些困惑却温柔的少女新妇。

明明是惊世绝艷的傅氏嫡传,却一直觉得没什麼,不太行。

或许有些惶恐吧?扶持著威皇帝打天下的傅氏,曾被拥戴的百姓称為「凰王」跟威皇帝的小名「凤皇」刚好是一对。

在他怀裡的是凰的后代,嫡传的凰雏。

「当心你的伤!」芝荇惊叫,想挪开来别压到他的伤口。

三郎却把她抱得更紧。「别管那个…荇儿,我很想你。」他温柔的甚至有些虔诚的吻了芝荇。

干嘛脸红啊真是…成亲这麼多年了。芝荇暗暗的骂自己,眼眶却跟著红了。别人看她很镇静,其实她害怕极了。

她很怕失去三郎。不知不觉中,她把傅氏的所有家训都违反遍了,三郎就是她的一切。

只是害怕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只能冷静下来做能做的事情。

「…我更想你。你知道吗?你若死在战场上,我就自刎跟你走…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的命也在你身上。」三郎吻了她,不想让她说出那些可怕的话。

深院月 之六十三

白说,收复华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热血一战不难,够煽动够流氓就可以耍得非常威风…就算没有「燕子观音」的加持,其实也能获得这一胜,只是死伤更惨烈罢了。

但援一城,易,收复一州,难,极难。

皇帝和三郎等都读过兵书,但也只限於纸上谈兵。他们没有实际的军事经验,更没有时间慢慢磨。虽然获得所有士兵狂热的拥戴,但口服心不服的将领在所多有,冷眼旁观,等著看这个热血过头的皇帝闹笑话。

但这些桀傲的将领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这个皇帝,是个流氓。流氓,只有江湖道义和规矩,才不跟你讲资歷或门第。

而且,流氓头子的手段,特别的残。

所以皇帝召集所有的军头论收复华州,有开口给予建议和想法的,就算再怎麼蠢都没事。但那些默不作声装死的,当场就降了半阶官职。

政德帝冷笑一声,压下了哗然,「领了大燕的军餉,就给朕动脑子干事。不想动脑子的…」他猛然拍裂了帅案,「老子整得你连脑浆都流出来!退下!」隔天再次召集,果然人人踊跃,那些被降官阶的犹然。

但这次政德帝还是冷笑连连,犀利毒辣的指出几个将领的重大错误和谬论,真照他们讲的进军,大概只会全军覆没,最好的状况也是在艰险山区迷路到死。

「老子说过,对不起大燕军餉的,会整到你连脑浆都流出来。」政德帝无情的说,「以為老子没去过华州,顶多看看山河图而已?门缝裡看人,把老子看扁了啊!」这回几个统领一州或在安北军有崇高地位的将领,被一撂到底,从大头兵干起了,还是最容易丧命的先锋营。

当然不免引起一点 和哗变,毕竟是举足轻重的军头。但规模都很小,还没能闹到皇帝这儿就被自主的士兵镇压了。

那些自作主张的士兵战战兢兢的来皇帝这儿请罪,没想到皇帝把他们夸了一个天花乱坠,飘飘欲仙。

只能说,流氓头子很会呼咙人。他说啦,士者忠君爱国才是正理。他们是大燕的士,是皇帝的士!不是某某军头私家养的家奴,更不应该坐视那些以公為私、祸军乱国的混帐胡来…做得真是太好了。

但是军法摆在那儿,以下犯上,军棍是免不了的。皇帝会尽量酌情,却不能免罪。毕竟大燕军律不是摆设。

所以有一大批自主镇压哗变的士兵和小军官都挨了军棍。

可政德帝最可怕的就在这裡。他那强烈富有人格魅力的流氓性格,却让这批、甚至是全燕云联军的士兵更狂热崇拜。

皮肉痛算啥啊…谁能让皇帝,堂堂天子亲**问褒奖?重树并且改革了废弛已久的大燕军律,一切依法办事,再不容任何军头胡乱私刑,士兵受到不公不义的对待,甚至可以上书各地知州,由大理寺派人调查办理。

我们…不是大头兵。我们是士,大燕的士,皇帝的士。我们该服从军令…但我们可以挺起胸膛,大声的说,我们就是大燕之士!

呼咙完了崇拜兼激动的士兵,让他们乖乖去领军棍,皇帝将腿搁在帅案上,不发笑,「我们大燕的男儿,大部分还是挺有血性的嘛…就是单纯了点。不过,我喜欢。」随侍的穆大人望著地板默不作声,只是有点愴然…想当年年少无知,就是被顺王这麼呼咙过,把命卖给顺王了…谁知道他会当皇帝,危险指数节节高升,导致他到现在还没成家…明明只差一点点了,偏偏要跑来打仗,他又捨不得心仪的姑娘当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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