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妓(19)

不行,他绝不能让那个人有任何机会嘲笑他。

他和水琏分居的事不能曝光,那样等于是暴露自己的无能。

在父亲面前,他要表现与父亲截然不同的一面——他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水琏接到了宋赦邦打来的电话。

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终于打电话来了。

这些日子她静静地待在家里,就是为了等待他?原本以为经过那一夜,他会打电话来「问候」,谁知,他却毫无动静,让她受尽了相思煎熬。

她终于发觉,这一生,除了宋赦邦,她不可能再接纳其他男人。

「水琏……」宋赦邦欲语还休。

她沉默了一会儿,为了表示她的大方,先开口道:「你的手伤好了吗?」

「好了。」她的关切,让他喜不自胜。「有你的体贴,当然很快就好了。」

虽然同以往一样油嘴滑舌,但这次却让她暗自窃喜。「那……没事了。」她不要让他听出她快乐的声音。「我挂电话了!」

「等一下,水琏!」宋赦邦急忙地说:「我……」欲言又止,就是开不了口。

「到底有什么事?」她佯装不耐烦道。

「我……」他鼓起勇气,一古脑儿说道:「我有事想请你帮忙……求求你,答应我!」

水琏不是不了解宋赦邦的个性,就算到了紧要关头,他还是不会轻言低头。

「小时候他带给我的阴影,是我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宋赦邦失神地对著电话听筒道。「宋天来是我最大的致命伤。我就算死了,也绝不能在他面前表现怯懦,让他耻笑。」他咬牙道。「我不是他的翻版,我不要跟他一样,婚姻破裂、家庭失败,我要证明给他看。」

水琏面色凝重。「你是要我再做一次你的妻子吗?」

「只是演戏。」他低声哀求。「求求你,我知道你不爱我了,但是,给我一个面子——」

水琏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他。

因为,她不可能让他满目疮痍的心,独自去面对他的父亲,再次受到打击和伤害。

第九章

约定见面的那一天,宋赦邦十分紧张,反倒是水琏,同往常一样平静自在。

他们约在宋天来住的五星级饭店见面。

宋天来这位世界级的富豪,每回现身绝对是「金光闪闪」,他奢靡铺张的程度往往令人咋舌,财大气粗一向是他的写照。

就像此刻,宋天来迎面走来——

手上的钻戒,闪闪发光,看得人眼花撩乱;而挂在脖子上的粗大金条,更是惹人觊觎。虽然脸上皱纹横布,可是却仍精神奕奕、自信满满,看样子果真是有钱能使人回春。

一看到他,宋赦邦心里不屑地想,还是如此风骚、如此爱炫耀!

宋天来哈哈大笑,语气中尽是睥睨一切的狂傲。「我身后有那么多保镖保护我,我才不怕,更何况怕死就炫耀不到我的财富了!」他用力拍击儿子的胸膛。「你怎么变得这么小家子气?这样,怎么成就大事业呢?」

「他有我——就已经足够了。」后面传来端庄轻柔的语调。「任何成功都弥补不了家庭的失败。」

这番话似乎牵动了宋天来的心。

他朝著声音来源望去,看到一个仿佛不属于尘世、如莲花般的女子。宋天来的双眼发亮了。「你是……叶水琏?」

水琏大方地点头。「爸爸,你好!」

「不愧是莲花仙子,气质出众,真是美极了。」宋天来对水琏的迷人魅力也不能免疫。

水琏则以微笑回应。

宋赦邦不是滋味地提醒:「我们吃饭去吧!」

「是啊,是啊!」宋天来的眼光还是停驻在水琏身上。

眼看父亲,即使在吃饭,仍然目不转睛地盯著水琏。

宋赦邦的心不断往下沉。

「这个送给你,当作是公公第一次见媳妇的见面礼!」一颗硕大的钻石,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摆在餐桌上。

那钻石耀眼逼人,光芒闪烁了整个餐厅,客人的眼睛无不往那头瞧,大家发出一阵嘘声。

宋天来仰头大笑,他时时刻刻都乐于享受这种虚荣的感觉。「希望你喜欢,这是南非买来的原钻,猜猜看!这值多少钱?」

宋赦邦脸色非常难看,因为他父亲送给媳妇这么一颗璀璨耀眼的大钻石……反而他从来没送过水琏贵重首饰。

「不!我不要。」水琏居然拒绝了。「多少钱,我都没兴趣。」

宋天来皱起眉头。「你不喜欢吗?」他狂妄地说道:「我从来不问女人喜不喜欢我送的东西,我只说『我送的,收下来』。」

「问题是——」宋赦邦在一旁压抑怒气地提醒。「这女人不是你的女朋友,她是我的妻子。」

但宋天来对儿子的话根本置若罔闻,他表现出一贯的权威态度,执意要水琏收下那颗价值连城的宝石。

「爸爸!」水琏不得已,只好干脆的回答:「我不喜欢钻石。」

这让宋天来更惊讶,简直无法置信。「我遇过的女人,从来没有不喜欢珠宝钻石,不喜欢钱……」

「我就讨厌浑身铜臭味的男人!」水琏冷冷说道。「如果你不是我公公,我才不会靠近你。」

「你——」宋天来难堪地说:「难道你是看在赦邦的面子上?」

宋赦邦的大手,在桌下紧紧握住水琏的手。

「一点也没错。」水琏据实回答。

「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不喜欢我……」宋天来对于有人敢杵逆他,突然觉得新鲜又有趣。

「你的良知被金钱蒙蔽了。」水琏感慨地说:「你真的不配让儿子尊敬你!」

「尊敬?」宋天来突然觉得内心隐隐被牵动,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要尊敬干么?人要及时行乐!」宋天来的人生观是为了尽情玩乐,为此他会不择手段,甚至,伤害别人也不在乎。

「人就是生,老,病,死……充其量,最后的家不过是三十公分见方的骨灰盒。凡事有什么好计较的?所有的恩爱情仇,到最后都会烟消云散。」不知为何,这席话连水琏自己都感触良深。

这不是「现在」的水琏,宋赦邦强烈地感到不对劲。那一股不属于人间的神韵,在这一刻又呼之欲出?

不知不觉,宋赦邦仿佛又见到了过去,那专心画画、盘坐的她,有如出世高僧的形貌……

是他眼花了吗?

「水琏……」宋赦邦的心剧烈地跳动著。

「水琏。」宋天来发现自己是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媳妇。而她也以豁达的观点折服他。「我活了一大把岁数,今天被你语重心长的一席话给点醒,让我感到神清气爽!」

水琏笑逐颜开。

「我们走吧!」宋赦邦只想赶紧带水琏离开,对于父亲,他毫无孺慕之情,更何况他要保护水琏,不能让爸爸伤害她。

伤害?为什么他会不安呢?

「走去哪儿?为什么那么急?」宋天来愠怒。「我们父子十多年没见面,你多陪我一点时间都不肯?」

宋赦邦随口敷衍:「我工作很忙,而且,你不是总认为金钱才是惟一吗?」

「钱?」对著水琏,宋天来莞尔了。「你忘了你妻子刚刚说什么吗?钱只是身外之物,亲情不是钱能弥补的,我们父子太久没有团聚了,何不再聊聊……」「有什么好聊的?」宋赦邦压抑的不满,一古脑儿地发作。「过去十几年,你有把握时光陪我聊天吗?」

「赦邦!」宋天来目光一敛,脾气也来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我生你,给你饭吃,养你长大,现在,也是我愿意给你时间,与你聊天!」

宋赦邦冷笑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不需要你施舍!」

「够了!就算你不靠我,我还是你老子,生你,养你,你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缘!」宋天来用力地拍打桌面。

一对性情激烈的父子,就在五星级饭店的餐厅里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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