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钥(20)

霏碧现在很好,在一个叫理想岛的地方。

这儿有漂亮的水上屋,就像明信片的图样那般,但一场暴风雨毁坏了些许设备,近日大家忙着修整,我和广泽先生移进海崖洞里的大屋住。我帮忙净滩,捡了许多神奇的东西。有一只受伤搁浅的小鲸鱼被广泽先生送到鲸鱼救援协会,原来这个我第一眼以为的无人岛,另一边是个地势插入蓝天般的岩岸建成的小城镇,和菜园湾有点像,而且有电影院,那儿陆上屋多安然度过暴风雨。

广泽先生要奥斯先生送来给我的裁缝机和布料,也在暴风雨中被卷入海底,我们只好先在陆上屋那边的商店买几件衣服,大部分是我的衣服,虽然广泽先生和我一样,出门旅行没带行李,可这儿好像是他真正的家,他的东西在这儿很齐全,不过,他还是最常穿我做的那件带子袍衫,他不会绑带子,我现在真想赶快回去,用自己工作室的裁缝器具和布料,多做几件没有带子的袍衫给广泽先生。对了,广泽先生买了行李箱给我,上头有橄榄树图样,回去时,我要带着这只箱子——这真是完美的旅行!出门空手,回家提满行李,好像回去变成旅行,这儿变成我的家。

外公、爹地、妈咪,我和广泽先生在一起很快乐,你们别担心。广泽先生对我很好,他一点也不像大家说的那样……

啊!没想到我一下就写到底了,虽然我选了最大张的明信片。还是赶快祝外公、爹地、妈咪——

日日美好

好孩子霏碧敬上

倪霏碧坐在祭广泽书房里写字柜前,满意地再将自己写好的明信片翻看一遍,这才站起身,拉门关好写字柜。

“孤爵不在,你也不能偷懒啊。”乔隐妃出现在书房门口。

“吓我一跳。”倪霏碧转过身,双手按着胸口,对乔隐妃笑了笑。“你没有敲门,吓了我一跳。”笑容很真、很美。

乔隐妃也微笑。“你做什么亏心事要吓一跳?”她走进门,别开与倪霏碧相对的脸庞,眼神随即冷敛。“这里有很多重要的资料,你怎么能随便进来?”语气极轻,她走到临窗的书墙——就在写字柜旁——拿了一本书,翻阅着。

这书房是她一手布置的,三面书墙,一面窗,桌椅全是桃花心木,地板铺着米色地毯,房里没有夸张色调,很素雅清静,像间禅房,窗台一盆兰花也是浅淡不扰人思考的柔紫。这书房向来只有专业助理进出的分,哪是女奴能来挑逗的地域。

“嗯,广泽先生说他不太喜欢这间房,我要写明信片就到这儿来写,不准在他床上趴着写。”倪霏碧走离写字柜,这会儿,换她站在门边,看着房里的乔隐妃。

乔隐妃转过头来。她这才看清女奴真面目——真是年轻貌美、青春肉体,穿着祭广泽买给她的露肩曳地裙,长发披垂两侧,就像画册里的神话仙女,不用化妆,已是红唇、肤透、眼清丽,莫怪孤爵放不开她。

“对不起,其实广泽先生不在,我可以在房间写就好,但是他今早才说不准我在房里任何地方拿笔用……他说我发出任何声响都会纷乱他的思绪——”

“你还得意搬弄?”乔隐妃出声打断倪霏碧。她认为这女奴在炫耀,怒气一下腾上来。“孤爵来这儿是赶工作,你占着他的时间在水上屋胡来,耽误了大事,是你这女奴负得起责任的吗?”

倪霏碧张大美眸。“广泽先生只要我负责他的生活起居。”拍电影的大事,她可没法出力。

乔隐妃看这女奴脑袋有问题,怎么骂也是她累,抑着声说:“好了。总之,你不能再影响孤爵工作,也许今天、也许明天,有任何交通工具来,你就跟着离开——”

“要去哪儿?”倪霏碧惊讶地问。

“随便你要去哪儿!”乔隐妃没了好气。“这里是电影制作公司,不是游乐观光地,萤岛那边有新片在开拍,大家都很忙,你这个外人别找麻烦!”

“喔。”倪霏碧点一下头,美眸瞅着乔隐妃气喘吁吁的美颜。

乔隐妃回开脸,走向门口。“漂流的花瓣今天要捞干净,你赶快去帮飞勒,听到没?”

“好。”原来捞花瓣不算找麻烦。倪霏碧很高兴自己帮得上忙。

换上裤装——有蓝色罗盘的衣服和粗布工作裤——倪霏碧不到十五分钟,即抵达水上屋前的木道阵。嗯,这的确像个阵,炫目的水迷阵。水上屋那头又好多她不认识的人在爬屋顶、修窗修门,装上玻璃后,仔细擦亮,有些人拉绕着一捆一捆黑亮亮的线,像在给一个女人打理门面装假发。

午后两点的阳光,照得皮肤发热,还好有风缓解刺烫感。倪霏碧一出海崖洞,顿觉头昏昏胀胀,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清晨去净滩、午餐没怎么吃的关系。广泽先生天未亮出门前,特地叫醒她,说他要去萤岛,今晚也许不回来,要她预先念今晚的故事给他听,她在他怀里、在他汗水淋漓里,念了农夫与蛇的故事。他说他喜欢这个故事,他要大大地奖励她,让她一尝当女王被伺候的滋味。拂晓时,他走了,她像灰姑娘一样,从女王变回女奴,去净滩。

手持捞网,倪霏碧眯眼,等着头昏的感觉过去。她捞完花瓣,要帮自己煮一壶消除压力茶,除了菩提花、野生苹果、薄荷和肉桂,她要多加一味好睡觉的薰衣草,然后烤一个厚片,先抹花生酱再铺一层越橘莓果酱,这是她最喜欢的平凡下午茶。

幸福笼罩了她,她闭眼深呼吸,轻盈了。

“霏碧——”

睁开双眸,唯一的熟人——飞勒,坐在小船里,朝她挥手呐喊,小船朝她所站的平台渐渐靠近。

“霏碧,你也要捞花瓣吗?”飞勒头戴大草帽,身上的白色背心、麻质宽摆裤,让他显得更细瘦,好像身形随风在摆动。

倪霏碧见他站起,说:“小心船——”

“不会翻。”飞勒很快接话。“这是奥斯特别从加汀岛订购的不倒翁船,怎么样也不会翻。”像是要证明,他跳了两下,船没翻,摇得凶了点,一会儿,平稳下来。“上来,霏碧,我们一起去捞花瓣。”

倪霏碧点点头,笑着接受他伸来的手。他牵她上船。两人面对面坐着,划船捞花瓣。

“我觉得花漂海很漂亮。”倪霏碧少少捞,想多看这些在湛蓝中漂流的缤纷繁花。

“不吉利呢……”飞勒大把大把捞,连网子都是倪霏碧的三倍大。“以前有个男人向他的女人示爱,在海上洒满花,女人觉得很美,一朵一朵拾爱,越走越深,结果就被海神带走了……男人在当地人称为‘海神之口’的海蚀洞,找到盖满花瓣的女人尸身,从此以后,除了送葬,没人喜欢看到花瓣漂流海面——”

“可是,”倪霏碧停下捞取花瓣的动作。飞勒瞅她。她说:“我怎么觉得这是在告诉我们,海上的漂花不要取。”

飞勒愣住。女人要是不捡花,就不会死掉了!“霏碧,你好聪明喔!”丢开网子,双手崇拜地直拍。

倪霏碧笑了笑,还是继续捞。对女人而言,这可是宁死也愿意的拾爱……

好凄美的故事喔!

“别捞了。”飞勒拿走她的网子。“我们来野餐吧!”

“野餐?”倪霏碧眼睛一亮。

“对啊,孤爵殿下最喜欢野餐了,我也是!”他搬移装花瓣的篮子,打开下面的保温冰箱,拿出三明治、饼干和饮料。“这是我自己烤的,你吃吃看。”

饼干丑丑的,过焦。他说是巧克力口味。倪霏碧吃了一口,笑了起来。

“很好吃,对不对?”飞勒也笑着,递给她第二块。

“我想起以前吃过的可可炖野熊肉。飞勒,你的咸味巧克力饼干好好吃。”倪霏碧品尝完毕,美颜盛绽笑靥,发表心得。“我觉得在海上野餐,好适合吃咸味巧克力。”

“嗯、嗯。”飞勒重重点头,找到知己。“我放了很棒的海盐。隐妃姐姐一点都不懂,还说我不了解女生,哪有巧克力制品弄咸的……你也是女生,你就喜欢啊!霏碧,我觉得你好有品位!”他单手插腰,昂胸抬颊,根本是在说自己有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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