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疫(10)

“请问刀具在哪儿?”拾心询问最靠近门口、正端着一壶茶要走出去的女仆。

女仆讶异得回答不出话来。蓝获已看见一名厨娘举着锋芒锐利的厨刀,站在料理台前,专心刮削长长柳橙皮。

蓝获大掌一翻,牵握原本抓着他的纤细柔荑。这会儿,换他带着拾心,走往料理台,对着持刀的厨娘说:“刀借你们小姐使用一下。”他直接取过厨娘手上的刀,交给拾心。

拾心握着刀柄,下意识转动着。

“小心用。”不知是谁在叮咛。

刀刃凛凛,刀身如镜,闪照他们的容颜。蓝获神情坚定地把苹果摆定在料理台,像一个讯息释放,拾心接收到了,不顾仆佣的眼光,切开苹果。

铿锵一声,似乎,台面大理石腰线也被切断。有人抽了口气。两半苹果,黑了一半。

“这不是我给你的那一颗。”蓝获说。

拾心看呆了。明明外皮还是鲜艳的红,怎麽会……

“坏了。”呢喃出声。

蓝获摇头。“心黑了就不是我原来那颗。”

拾心扬眸,手里仍然紧握着刀柄。“是那颗——”上完法学课,作梦一样出现在她桌边的苹果。

“你吃了,对不对?真正的那颗——”蓝获这番话出口,俨然是判人死罪的宣告。

拾心举高手来,挥动手中的厨刀。“我没吃!”自觉遭受冤枉,她稍显激动,脸红得似火烙。

“小姐,您这样很危险。”年近半百的美艳厨娘发出嗓音,欲取回拾心手中亮晃晃的厨刀。

蓝获阻止厨娘,说没关系。刀是他交给她的,他不怕被砍,这和他在她桌上放苹果一样。

“那颗苹果本来就是要给你吃的。”蓝获此刻的声音,变成夹带清徐凉意的春风。

掌管厨房刀刀火火的厨娘听不下去,语气悻悻然。“蓝大律师,您这就不对了——”挑高弯月眉,她自拾心手中取回厨刀,刀尖对着蓝获,咄咄逼人。“这颗苹果坏透了,您还要我们小姐吃?别说绅士气度了,您的道德良心到哪儿休假去——啊!应该说律师本就欠缺道德良知!”旋个身,刀尖穿刺刦半的苹果,甩进垃圾桶,她说:“黑心的家伙——滚出厨房!”眼一扬,瞪看蓝获。

蓝获俊颜无波无澜,微微颔首。“打扰各位工作了。”而後,他走出厨房,不忘将拾心一起带离。

走在圆柱回廊,厨房外的庭园,葡萄紫得发亮,绿叶随藤缠挂扇形格架,阳光遇到遮荫,丝丝熹微,没了威力,风一吹,景致浅浅、飘飘地,不深刻,但晃眼千变。

蓝获停定脚步,大掌松开拾心的手。“让你拿刀,实在太危险。”步下廊阶,他站在漆白的锻铁庭园桌椅旁,顽长背影淡淡地,且透神秘优雅。

美眸朝蓝获望了半晌,拾心忍不住平举素手,张开虎口,将融合在景物之中的他定住。

他却是转过身。“拾心,”唇动了,整个人动了,走开,并破坏那片美感朦胧迷离的景致。“画笔比较适合你。”

拾心愣了神。蓝获走上廊阶,抓住她来不及缩回的手,再说一次——

“让你拿刀,太危险。”

“对不起。”厨娘持刀指着蓝获鼻梁的画面,霍地重映拾心脑海。当时,拾心是心惊的,她清楚那刀有多锐利,啪地就把苹果切两半,坚实的流理台几乎可见刀痕,也因此,她担心厨娘一不留意真会伤到他。

蓝获注视着拾心悠缓垂合的睫毛。“若是那刀伤到我,我会提告。”大掌紧了紧,将她的手握得更牢些。

拾心抬起头,一接触到蓝获幽邃的双眼,又低头。“我画画……会用到调色刀。”

蓝获沈了沈,放开拾心的手,走两步,站在一根圆柱斜影中,转身。“拾心,”他叫唤她,待她美眸瞅凝他,他嗓音低悠悠地传出。“蓝君特脱不开身。画具——我陪你去买。”

拾心没点头答腔,默默睇着蓝获。

蓝获等着拾心做决定。去或不去?他给她自由,目光却像锁,拖曳无形的链子,缠拉她靠近。

拾心没一会儿就朝蓝获走去。

“除了法学,你也教画吗?”

蓝获看着拾心的脸。她头颅歪着一个唯美角度,容易晒红的肌肤遭阳光吻出绮艳,透染两颊。他掏出裤袋里的方帕,往她美巧的鼻尖上按。

拾心吓了一跳,脸庞微偏。

“还没适应苹果花屿的气候?”蓝获收回方帕,旋脚开步伐。

拾心这才明白蓝获的好意,她跟着他,缓步移行,淡淡回道:“晚上比较不热,白天日照强,炎热了许多,但是,阳光下的景致,变化多端,很有情调,很漂亮——”

“你很渴望我入画。”不疾不徐,蓝获截断拾心恬静的语调。

拾心停顿下来,盯着蓝获。

蓝获一直走,没回首,背影在圆柱廊道中,像幅画,在阳光里,也是画,他停在车门边,转身的样子成了黄金比例阿波罗。

拾心没见过清朗开阔的笑容出现在蓝获脸上,也许是阳光的关系,让他和宴会上冷漠公爵的形象有了区别。把他画下,她可以将那抹难得一见的爽迈表情永远保留,不过,他现在看起来似雕像。

拾心快步行至蓝获身前。

蓝获看拾心小跑步而来,再次掏出方帕,递给她。

“不要动……”拾心喘着气摇头。

“怎麽了?”蓝获慢慢收低拿着方帕的手,插入口袋。

拾心深呼吸。“等会儿,”停了三秒,换口气,往下说:“买好画具,你可以当我新画具启用的第一位模特儿吗?”

蓝获扬唇。“有钟点费吗?”

拾心讶然。

蓝获打开车门。“上车。”

拾心迟疑了。“如果你要钟点费的话——”

“总得先买画具。”蓝获脸上的笑容若有似无,但始终没有褪去。

拾心注视着蓝获俊颜的细微变化,明白他是答应了,即便她给他的钟点费可能只是一颗苹果。

一个陷阱。拾心尚未觉察,已接着掉入了第二个陷阱。

与其说蓝获成为模特儿,更贴切应该是,拾心被利用设计了!

“每天接人到你新房作画,你好大的面子。”蓝君特得知拾心连续几个日子的课後行程,半讥讽地挖苦着蓝获。“阿获,你不愧是蓝络王牌——一

“蓝络的王牌不是你吗?”蓝获喝着咖啡,打断对座的蓝君特。

他们原本坐不同桌,在这赫斯缇亚女校侧门外,花蕊广场商圈最着名的情侣咖啡馆——雨落,很少有两个男人面对面围坐插摆粉红玫瑰的恋爱小圆桌。通常,都是一个男人独坐,耐心等待着女校最後的下课钟声,直到穿着蝴蝶领洋装的美丽身影填补空位,男人心满意足,点来晚餐前的一杯甜蜜咖啡,两人共饮。

“我们两个王牌一起坐在这儿,不太恰当。”蓝君特笑笑地欣赏着咖啡杯身镶嵌的微小土耳其蓝珠子。

“你约了委托人在这儿?”蓝获放下咖啡杯。

蓝君特也放下咖啡杯,唇角一扯,眼睛盯着桌中心的水晶花瓶粉玫瑰。“是啊,对方是赫斯缇亚教师,喔,不,正确的说法是——前、教、师。”一字一顿,他抬眸,哼笑地瞥睨蓝获一眼,手摸着丝绸般的花办,继续道:“那家伙和女学生谈恋爱——”

“赫斯缇亚没有明文禁止师生恋。”蓝获平声平调插道,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提醒。

蓝君特挑子挑眉角。“你还真的研究起赫斯缇亚校规?”他撇唇。“那可不是单纯师生恋。那家伙有妻有子,现在麻烦很大。”

蓝获微皱眉头。“你要接?”

“你有兴趣吗?”蓝君特反问,执起咖啡怀。

“我不接这类案子。”蓝获直言。

“也罢。说起来,你们是不敢堂堂正正与蓝凯特女士对决一次。”蓝君待嗤笑。

“别玩过头。”蓝获不太接这类婚姻不幸的案子,依他的看法,处理这种案子是惹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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