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晨中去(25)

作者:周南九皋 阅读记录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电梯很快便升上楼,喧嚣也随之淡去,浓厚的浮醉下沉,周身只余鲜花轻薄的淡雅。

踏进宴厅,通透闪亮的光线刺目令人顿时清醒,迎面走来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他热情地伸手来:“钟先生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聊到您呢。”

这位便是德武运动场的董事长,傅青光。

“哦,那我可要好好听听了。”

傅青光咧嘴笑得欢,随即将人引去,而方明远已早他一步被揽去,爱戏之人自是不会错放这样的机会。

引见的人是一名手握军权的军长,此番设宴是为筹款购置战机,还不等这位贵人多讲,各路富人纷纷慷慨解囊,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是用于何处的战事,如此大义之举,令其感慨不已。

钟徊正听着,一个身影蹭过他的肩,回头才见是一个模样端正的男人,他自我介绍道:“钟先生久仰了,在下周士诚。”

他恍然似的点了点头,客气回礼,周士诚热情地与其攀谈起来,话里话外点到德武运动场的占股,似乎有意出高价。

直至得到可能的答复,周士诚才收了话作别。

“这是周三爷吧。”方明远提醒道,“周家在燕台地位可不小,如今当家的周二爷是在司政府担职,这些人可不会与旁人深交,你可要小心点儿。”

“我可不属燕台,在燕台的权势自然也越不过燕台。”

“还是小心为好,能不交涉就尽量避开吧。”

他抬手挠了挠眉头,回眸向其说:“怕是避不开了。”

“……什么意思?”

身旁的人没有应,只是换上笑容,转而应对上走过来搭讪的人。

一切都如常行进愈发昏黄的日头里。

在周家翠绿欲滴的院中,周二爷正站池边喂鱼,玉笙坐在一旁伏着倚栏,闲来无事,低头数起池中的鱼。

“你说,是陆停之把你的手弄成这样的?”

“我骗您做什么呢?”她语气淡然,又道,“他今后定然会喜欢别的人,或者他现在就是……我一定要与他结婚吗?”

周锦言目光倾斜过去,手中的活也停了停,双唇张合几回,最后放下碗,走到亭外的井边洗了手,又向一个佣人说了什么,才走回来。

玉笙没有反应,直至他说伸手,才发觉他紧挨着自己而坐,她松散的精神顿时拢聚起来。

“干什么?”

见她又警惕着自己,周锦言沉着声音又说了一遍,玉笙这才识趣地伸手过去,他便低头开始解着她手上的棉布,彼时那佣人也回来了,还揣着几瓶药。

“看过大夫没有?”他突然问。

玉笙回过神,眼神飘忽不定,含糊回应:“嗯。”

“怎么说?”

“……脱臼,已经给按过了。”

他没有再问,利落地往掌心倒了不知什么药,抹开,随之按着她肿胀的手轻轻地揉着。

“我会找他说的,但是你不可再说不结婚的话,尤其是除我以外的人,换谁都一样,时间久了,谁都会喜欢上别的人,但这并不是结婚的目的。”

“可……”

她还没说出口,他直言道:“你要拿回遗产,对吧?这才是目的,所以,喜不喜欢又有何关系?”

玉笙一时语塞,蹙起眉盯着他,周锦言挪开目光,不以为然地说,“当然,如果你能正大光明地拿回去,并且让所有人都信服这是你周玉笙的,那我就考虑不结这门亲。”

“所有人中,多的是人根本都不知道周玉笙的存在,怎么信服?”她恼道。

他低头继续按揉着,秉着事不关己的语气回:“这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玉笙撇过头去,不再与他交流。周锦言轻微地抬眸瞧去,唇角似乎闪过一抹笑意。

他不厌其烦地揉了很久,似已叫累的知了时断时续地传来几句懒散的鸣声,在她耳畔飘来荡去,晃得她眼皮沉重。

周锦言擦了擦手,欲要伸手去拿绷带,却觉肩头一沉,他只好示意佣人拿过来,便叫人退下去了。

待重新给她包好,他也没有动,而是微微低下头来,下颌贴上了她的头发,动作极轻极轻地蹭了蹭,向来严肃的神色也随其柔和了。

不喜欢才好呢。他想。

第20章 晚风回音

情爱间,意志是少有掩藏情意的,扭捏多来自于身体,在未触碰前,这是一层屏障,一层堪比神话奇幻而浪漫的屏障,接触后,这样的浪漫便日渐式微,扭捏也成了过往,便是赤身裸体似也看的是一块案板上的肉,坦然得没了意思。

届时,有人选择重寻另一层屏障去反复经历,有人知足于道德给予的奖赏,一条路走到黑,有人开始索求精神的共鸣、意识的浪漫,踏上一条犹似修仙的虚幻之路。

玉笙呢?玉笙没有这样的理念,没有人于她强调过什么样的路是好的,她眼前也没有路,只有一片映在白昼和黑夜交融里的山影,她只是想走过去,成为它的一部分。

而她的扭捏也反之从那一晚后愈发强烈,心里实在有些排斥再见到他,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思念他。

适逢周老爷的忌辰,这几日玉笙都住在周家。

“我都听陆太太说了,停之是个心里没数的主,定不是故意要弄伤你的。”二太太送她出来时,挽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和,“今后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要一起过,倘若事事都计较,那岂不是要叫人看笑话?”

玉笙看着路,没有应答,走出门临上车前,二太太小心抬起她的手关切道:“如今可好些了?”

“嗯,已经好多了。”

她又说:“玉笙今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可以先来与二嫂说,你二哥时而不分轻重,明明可以好好说开的事,他也与人谈得僵硬,让大家都不愉快。”

玉笙心头一颤,她没想到周锦言当真会去找陆家人说这件事。

“那路上小心啊。”

二太太和声告别,她也回头向其挥手示意。回去的路上,她还想着周锦言突然替她撑腰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思来想去,玉笙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若说是手足情,也觉得是牵强。玉笙想起以前,发觉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差,自她记事起,他就是除姨妈外她见得最多的人,尽管他并不喜欢自己。

玉笙在乔山公园下了车,因为她看见少君与一个男人就在她正前方,他们朝着乔山林的方向走去。她压低帽檐,往绿荫里走,直至进入那条掩在香樟林中的路,才稍稍放了心。玉笙回头看向那相依的身影,恍然觉得这个背影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越想便越想不起出处。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了,今日的天气不算热,但明晃晃的阳光依旧刺目。玉笙走过坡道,她的房子就在前面了,在它旁边的公寓掩在摇晃的浓绿中,只可见得一角的屋檐。

她莫名有些紧张,走到自己门前,迟迟没有动,而是透过树影看着那堵粉墙,俄而,那门传响一声动静,玉笙往路中退了几步,树影里走出一个人来,手中提着一只适中的木桶。

等他也看见了她,似乎什么样的别扭都阻止不了她的脚步。

“咣当——”

那木桶倏然倒地,他抱起了朝自己跑来的人,玉笙欣愉难却,跌宕起伏的呼吸覆上脸,似比这阳光还灼人。

“你要去哪里呢?”她问。

他转头贴近她的脸,在她唇边吻了吻,回答道:“要去山后的湖边钓鱼,你要不要去?”

“好啊。”

钟徊将人放下来,重新捡起桶,牵过她的手沿路往前行进。

“你就只拿个桶吗?”

“我上午就去了,但是我带去的桶许是被水冲了去,只得回来再拿一个。”

玉笙掩着笑打趣:“你的意外可真多。”

他微微侧身朝向她来,神色犹如天边映在湛蓝里的云,清朗醒目,他接着她的话说:“还都叫你撞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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