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玉的茶餐厅&十二宫(18)

他带着笑意看着我:“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人类才发明了哲学,才有了宗教,也有了贝利尼,以及演绎贝利尼音乐的卡拉斯。”

我笑了,低头问:“于是我那位不见了的朋友,也是去寻找有关自己的答案么?”

“我不清楚,”他抬头看了看窗外,“我们只能祝愿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看着自己的手,我想起我蹉跎了将近三十年的人生,我想起我迄今为止经历过的女孩们,我所想象的,有关自己的模糊人生。

马奔鸣和老大的脸突然在我的脑子里清晰了起来,我能复制马奔鸣最后一次见面时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那种痞气十足的笑容,我想起他在多年前,老大的喜宴上怅然隐忍的目光;我还想起在马奔鸣死后,老大来找我喝酒,我们一块碰杯时那一声脆响,那时候他其实已经是在与我告别了,但我拒绝接收此类信息,我固执地将之理解为,我们一起悼念马奔鸣,仅此而已。

我其实是怕的,我恐惧由于他们的缺失造成内心巨大的空洞,我恐惧我不知如何填补。

我回过神来,看着坐在对面笑容和煦的老板,轻声问:“那么,你之前提到过的等待,后来有结果吗?”

老板笑了,摇头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地说:“也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会执着于这种答案,呵呵。”

“到底,等到了没有?”

“等到了,”他点头,笑了起来,举手做了一个姿势,“看,我等到了这间茶餐厅。”

爱玉的茶餐厅。

我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我站起来,有些仓促地说:“谢谢您,今天真愉快,我得走了,还有事等着办,埋单吧。”

老板再一次客气地说:“不用了,这餐算咱们有缘。”

我这次没再坚持,我收拾了我的东西准备离开,老板叫住了我:“年轻人,你的CD还没拿,那可是好版本。”

我迟疑了一下,说:“送你了。”

老板诧异了一下。

“算咱们有缘。”我朝他挥挥手,又看了一眼我们四个当初常坐在一块的座位,那些历历在目的欢声笑语,忽然有种眼眶润湿的感觉,我匆忙转过头,走出茶餐厅。

在路边,我给我的女友打了电话,委婉地表达了分手的意愿。不出意外,她在电话那端破口大骂,认为我这龟孙王八蛋等下得被车撞死。我默默地听她骂完,认真地跟她道歉,然后按掉电话。我抬头看着车水马龙的路面,喧闹声似乎瞬间离得很远很远,脑子里还在回旋《诺尔玛》中舒缓的咏叹调《圣洁的女神》,卡拉斯一遍又一遍地唱,圣洁的女神,请赐予我们和平,心爱的人儿,请回到我身边。

第10章 12宫第5画(执笔:伍夏秋)

十二宫·第五章

去泸沽湖时一片晴好,只有几段在修路的地方,让心情稍微打了点折扣。

司机说这条路塌方是常有的事,雨季会特别难走,每年固定都会出几条人命,但是一旦有人罹难,一年中后面的日子就只会有惊无险。难道老天爷也搞限量销售么?这属于不可解释的怪力乱神?或者只是人为夸大的乡野传奇?有些东西,众口铄金,三人成虎。

当年的我反正我只是个年纪轻轻的过客,听着司机一路的添油加醋心想着只要不成为这里的孤魂野鬼就行——虽然多年后还是不幸实现了。在此感谢吴沉水小姐把我的魂魄从云南召了回来,阿弥陀佛。

乘客们听得聚精会神,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师傅今年老天爷名额用了么?”导游哈哈大笑:“今年的事很诡异哦。”

“那是辆越野车。”司机眉飞色舞地开始说了,“车上是一家人,孩子在读大学。当时塌方的时候堵车。停车的时候有只老鹰停在车上,怎么赶都不飞走——这事很诡异是不?男人急了,就把那只老鹰打死了,终于又能上路了。再后来,这车就翻下山沟去了。全家都没了。”

于是我心里刚悬起来的那块石头轻轻安稳着地了。这不算幸灾乐祸吧?劫后余生,固然会同情遇难者,但心中欢乐这种事也是必然存在的。虽然觉得未必是真的,但莫名我的心里还是对云南的山多了些敬畏感。山真的是有神灵守护的么?神灵真的会给予人启示么?

也许老大说的是对的,但我现在已经选择了泸沽湖。木已成舟,还是和老伍好好的享受湖光山色吧。

司机继续说着山里的事,每年翻下去的车不少,车主只能以贱价卖出——因为他们根本没办法再让车回到路上。而买下的人就把车在山沟里就地拆卸成零件再倒卖。形成了一条发达的一条龙产业——汽车再造业。本来颇悲剧的事就这样一下子变成了喜剧。我们一车人就这样在司机大叔的谈天说地里翻山越岭,憋着上不了厕所的苦难也稍许减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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