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记(908)

“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么。”

庄太太言之凿凿的模样,还拿出证据来,道,“不说别家,就是城南翁家,以前可是咱们沙河县大户,现在翁家可是大不如前了。”

“翁家?倒没听说过。”

“诶,您刚来,哪里晓得哟。”庄太太道,“那翁家,以前可是咱们县里是有银钱的人家,他家一个小闺女还是前任许县尊的妾哩。日子过得,比现在什么阎家金家强多了,他家以前听说是大生意,往帝都贩北凉的红参,还有咱们这儿的老山参,鹿葺,皮毛,然后,从帝都带回最新鲜花样儿的衣料,唉哟,那衣料子的花色哟,可是甭提了,好的了不得。那银子赚的,海了去。就是一年出门,遭了匪盗,非但耽误了货,银子也赔了个稀净,他家便大不如前了。要是您早些来,咱们县哪里轮得到阎家金家,就金家现在那酒楼,改名儿金鑫楼的,原本是翁家的生意,人家原是叫平安居的,是说来来往往的客商们,图个平安。这名儿多好,多实在,结果,金家得志,自翁家买了这酒楼,立刻改了四金楼。我的天哪,只嫌赚不来钱哪。”

何子衿笑,“兴许是因人家姓金吧。”

“哪里啊,他家的又在榷场那边开了个铺子,也叫四金铺。”庄太太道,“他家就是出了个好闺女,嫁给了阎家,这不,阎家起来了,他家又把个庶出的丫头送给阎典史做小,当初翁家遭难要贱卖酒楼,可不就他家得了么。他家以前就寻常人家。”

何子衿听着不由道,“怎么这儿都流行把闺女给人做小啊。”

“诶,也就那起子起发财想疯了的。像我这没闺女的,要叫我有个小闺女,我得当命根子。”庄太太感慨一句,又道,“要是那家里不缺闺女的,嫁一个出去,家里立刻有了银子。然后,儿子们能娶更好的闺女,家里人能穿更好的衣裳戴更好的首饰,为什么不嫁呢?”

何子衿也知这是现状,只是叹口气,没说话。

庄太太见县尊太太不大喜悦了,也就不说这话了,笑道,“听说,县尊大人把邵先生又接县里来了,可是要让邵举人还在书院念书啊?”

“是。听说邵举人以前书讲的极好,只是他现在腿脚不大灵便,得先治腿呢。”

“邵举人那腿,还能治?”庄太太也有些惊喜。

何子衿道,“请大夫看了,当时没接好。”

庄太太双手合什直念佛,道,“邵举人哪,可是个大好人。非但书讲得好,人也公道。要是邵举人的腿能医好,我真要去庙里给菩萨多烧两炷香呢。”

何子衿不明白这里头的事,庄太太道,“当初,书院里的小学生常受阎家小子欺负,邵举人就说了句公道话,就给阎家打断了腿。”

何子衿道,“我怎么听说是邵举人自己不留心摔断了。”

“哪里是不留心哟,邵举人有一回坐车,就是阎家人指使的,有个街上的小乞丐往那马那里扔了串鞭炮,这马受惊,一路狂奔,邵举人从车里摔了出来,就把腿摔坏了。这事儿,没别人,就是阎家指使人干的。”庄太太说的那叫一个笃定,“邵举人那会儿,可是许县尊面前的红人,除了阎家,谁会去害邵举人。邵举人出了事,许县尊也出了事,说不得就是……”庄太太给了何子衿一个心知肚明的眼色,然后做个杀鸡抹脖的动作,“就是那家人干的。”

何子衿连忙正色道,“这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人命关天哪。”

庄太太道,“我也就同您念叨一二。”说着,又打听起邵举人的伤势来,腿还能不能治什么的。

庄太太言之凿凿完全是在自己的立场来言之凿凿,简主簿太太简太太说的又是另一样,简太太以往对何子衿是不远不近的,可能是因为听着何子衿首饰是金包铜的,外号叫金包铜的简太太很有亲切感的缘故,对何子衿就亲切了起来。简太太约是因为夫家是文职的原因,说话也较庄太太含蓄许多,道,“这过日子啊,什么都是假的,得了实惠才是真。”

何子衿道,“是啊,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简太太是带着东西来的,拿了两样花色雅致的尺头,说是给邵举人的。简太太道,“我们老爷以前跟邵举人也有交情,自从邵举人受伤回了老家,见得便少了,今知道邵举人又来了县里,于情于理,也该过来探望。他们男人的事,我就不管了。这个,也不是给邵举人的,是给邵娘子的,什么时候邵举人回家,让他一并带回去吧。”简太太说话很是周到,大概是知道这有学问的男人多脸皮薄,明明一看就是男人花色的衣料子,还硬说是给邵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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