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341)

不料才来到楼前,就听得里头有人叫嚷道:“这简直是荒谬至极!”似义愤填膺。

又有人道:“张兄噤声!留神隔墙有耳。”

这说话的两人却都不是卢照邻,阿弦听他们似起了争执,不明所以,便仍仰头静听。

先前那叫嚷的人道:“明明是极绝品的一首诗,却被有心人拿住了大做文章,更害得卢先生入狱,这却是从何说起?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难道要我全天地下的士子学生都从此噤声不成?”

阿弦听到这一句,方变了脸色。

那楼上众人或惊恐,或气愤,有怒发冲冠唾沫横飞者,也有提心吊胆埋头无语者。

正在争论,就听有人道:“你们说什么?卢先生入狱……是卢照邻卢先生么?”

在场的青年里头,有认得阿弦的:“啊,是昨日卢先生出头维护的那位小兄弟,你如何在此?”

阿弦点头道:“我来找卢先生的,他怎么了?”

之前义愤填膺的那青年道:“你若是要见,只得去京兆府的大牢里见了。卢先生已经被拿入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阿弦道:“府衙要拿人,当然需要正当罪名,什么叫莫须有?”

青年冷笑两声:“你可听说过映射之诗?就是昨儿卢兄在此地当场吟诵的那首《长安古意》惹的祸。”

阿弦目瞪口呆:“那首诗又怎么了,不是极好的么?”

“何止极好,简直是可传世的名篇,昨儿卢兄出口成章后,众人纷纷称赞传颂,却不知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竟非要说其中‘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两句,犯了当今的忌讳,故而将卢先生拿了入狱了!你说着可冤不冤?”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阿弦念了一遍,“可是……我不懂这个,这不是很平常的一句么?又哪里犯了当今忌讳了?”

那青年张口欲言,却又停口,只愤愤摇头。

旁边一个说道:“小兄弟,劝你不要再打听了,横竖也于事无补,这是上头的意思,也算是卢升之倒霉罢了。”

阿弦见这些人并不解释,便带着玄影下楼。

楼上那些人仍在争执不休:“我们当联名上书说明求情……”

又有说道:“不要闹了!谁不知道如今朝中是天后做主了……如今只拿了卢兄一个尚未波及我等,已经算是开恩了。”

“到底是哪个宵小刻意歪曲!在天后跟前进谗言!”

阿弦跟玄影出了飞雪楼,回头又看一眼楼上,想到昨日卢照邻温和的样貌谈吐,他吟诵这首诗的时候带给自己的震撼仍如此鲜明,怎么竟无端端因此入狱?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阿弦品琢这两句,不过像是在写什么景象而已。

阿弦满怀心思,带着玄影往京兆府方向而去,想去那边儿打探打探。

宋牢头见阿弦来到,又听她问起卢照邻,便道:“十八弟,这会儿你还是不要见他为好。”

阿弦道:“这是为什么?”

宋牢头道:“据说这是天后亲自下的旨意,就算是府衙里也有不少眼线呢,你这会儿若是硬要相见,岂不是惹人生疑?你又是怎么认得这位先生的?”

阿弦道:“只是萍水相逢,薄有交情。觉着先生被关的冤枉。”

宋牢头道:“他们文人那些酸溜溜的我也不懂,只是因为两句诗就给捉起来,我也……嗐,还是罢了,你见还是不要见了,但如果有什么话你可以告诉我,我抽空带给那位先生。”

如果阿弦硬要见,宋牢头自会网开一面,但倘若真有眼线看见,阿弦自己遭殃还罢了,更要连累宋牢头。

因此阿弦便听了他的话,只道:“宋哥,这位先生曾帮过我一个大忙,有道是投桃报李,我虽不能见他,但求宋哥多照料他,别为难他,就带话说……说是十八小弟来过就成。”

宋牢头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我一定替你带到,你放心就是了,有我在,亏不了这位先生。”

阿弦见他打了包票,这才带了玄影出来。她站在府衙门口思来想去,最终选了一个方向。

南华坊崔府。

这是阿弦第二次来到崔府,遥遥相看,偌大一条街上仍是那门首傲然而立,玄影颠颠地在前跑的甚是欢实,只是将到崔府门口的时候,被门首家奴看见,喝道:“这畜生还不走开!”

阿弦忙上前道:“各位大哥,这是我的狗儿,它并没有冲撞的意思。”

其中一名家奴打量阿弦,却认得她眼熟:“是你啊,上次你来,还说我们主子会好端端地回来,果然给你吉言说中了!你又来做什么?”

阿弦道:“我有事要找……找崔天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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