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509)

崔晔道:“毕竟是亲戚。”

“亲戚”二字,让阿弦想起贺兰敏之曾提过,卢照邻跟崔晔的夫人卢烟年是同族。

但这一句,同时也提醒了阿弦,心里还有一件事不知要不要告诉崔晔。

阿弦垂眸看着手中的卷轴,正在筹谋如何开口,崔晔道:“听说昨晚上杨府出了事,究竟是怎么样?”

“啊。”阿弦只得先将昨夜经历种种同崔晔说了,又道:“看杨公子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必然是要命的事。”

崔晔回身,竟是要走开。

阿弦本能地跟着走了一步,崔晔回头:“站着别动。”

阿弦不知如何,只好站在原地,心里则想该如何跟他说那件事。

顷刻,崔晔折回来,手中竟牵着一匹紫骝马,道:“上来。”

阿弦道:“阿叔,我没事。”

崔晔只是淡淡地看着她,阿弦道:“行行,你别瞪我。我上去就是了。”她挪步往马儿跟前走,先前倒还罢了,此时才发现右脚踝疼得比方才厉害了些。

阿弦怕他看出来又要担心,便强做无事,把画轴往怀中一塞,双手抓住马鞍,但毕竟脚踝受伤,上马之时不好使力。

正在徒劳地乱爬碴,崔晔摇头,走到身后又在她腰间一握一托。

阿弦顺势终于爬了上去。崔晔却并不上马,只走到前头,牵着马缰绳往前而行。

阿弦道:“阿叔,你不上来啊?”

崔晔道:“我走走就好。”

阿弦道:“那我多过意不去,我陪着阿叔一起走吧?”

“老实坐着。”崔晔淡声说道。

阿弦“哦”了声,忍不住回头又看一眼。

却见官道上,卢照邻的那辆马车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儿。

“幸好还有这个。”阿弦叹了声,把卷轴从怀中抽出来,爱惜地摸了摸,吹吹上头的灰尘,重又小心放了回去。

紫骝马不疾不徐往前而行,崔晔沉默而行,风撩起他淡烟紫的衣摆,更显得飘然若仙。

阿弦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甚是过意不去:“阿叔,你累不累?”

“不累。”

“我累,我看着您走我都累。”

“胡说。”他不为所动。

阿弦无奈地挠了挠脖子,却摸出了一根枯草叶,她百无聊赖地将那叶片轻轻地一吹。

那叶子飞了起来,随风一瓢,居然落在了崔晔的肩头。

阿弦“啊”地叫出声,崔晔回头:“怎么了?”

阿弦才要指那叶子,却改口道:“阿叔,上次在许侍郎家里看见夫人,实在是个秀外慧中,温柔可亲的人,且还是出身大家,又会吟诗作赋,简直是了不得。”

崔晔见她忽然说起这么一些“华丽辞藻”来,哼了声:“怎么?”

阿弦道:“我只是觉着,卢先生是那样的惊世文采,夫人同也是卢家的人,一定、一定也非同一般,只是……”

她吭哧吭哧铺垫了这半晌,终于问出要害:“只是先生的身体这样不好,不知夫人、夫人可好?”

崔晔且听她说,且满面阴云密布,听到最后一句,蓦地警觉。

脚下一停,崔晔回头:“你想说什么?”

崔晔当然知道:阿弦自有那种过人只能,最会发现常人无法察觉的隐秘,崔晔见她无端提起卢烟年,心中本就生疑,待听完阿弦所说,更加心惊起来。

阿弦被他双眼之中透出的冷意吓了一跳,忙道:“我只是、只是担心夫人的身体……”

“她很好。”不等她说完,崔晔打断,掷地有声。

“可是,”阿弦迟疑着道:“可是我看见她……”

崔晔冷道:“阿弦。”

这是自从跟他相识之后,第一次,崔晔唤她的名字的感觉……竟透出几分“可怕”。

阿弦喉头发紧,似乎又回到了在雪谷之中见他的第一次,那被他的手紧紧地掐住脖子的感觉,冰冷入骨。

阿弦无法应声,而崔晔道:“我的家事,你不必管。”

清晨,城外的风有些猛烈,刮得阿弦的头发越发乱了。

但风再烈,也比不上他这一句话。

像是有“啪”地一声,掴在阿弦的脸上。

她觉着自己可能是没说明白,试着解释:“我只是、看见夫人她伤着了自己,我担心……”

“够了。”崔晔转开头,双目冷漠看天,“我不想听,这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阿弦怔怔地盯着崔晔,浑然没有意识到泪珠无声无息地坠落。

崔晔正要牵马再往前,忽然手中的缰绳略微摇晃。

崔晔目光转动瞬间,身后“砰”地一声,他回头看时,却见是阿弦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双足落地的瞬间,她几乎往后跌倒。

却仍强撑着起身,含泪看了他一眼,阿弦拔腿往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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