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阴阳师,简简单单几句话,就直戳阿弦的心头。
“不对,”阿倍广目却仿佛觉着雪上添霜一点更加有趣,“还有那些跟小公主要好的人……”
话音未落,阿弦出手,一把攥住阴阳师的胸前衣襟:“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阿倍广目垂眸望着阿弦愤怒的神情,奇怪的是,他竟觉着这幅怒火升腾的模样极美,就像……该是他心目中天照大神的模样。
略微恍神,颈间衣襟被握紧,阿倍广目敛神微笑:“拿捏这些的并不是我,我只是说出真相的人而已,值得被女官如此对待么?”
阿弦冷笑:“你是觉着我不会去揭穿你,所以有恃无恐?”
阿倍广目摇头:“女官觉着我今日为何要对你坦白?”
看着他坦然之态,阿弦松手:“阴阳师好似忘了,你并没有坦白,是我发现的,你是穷途末路,无法抵赖而已。”
“抵赖?如果要不承认,方法有很多种,”阿倍广目不愠不怒,轻笑地看看有些褶皱的领口,“我之所以直接承认,而全无任何抵赖,是因为我对女官有一份惺惺相惜的敬爱之意。”
阿弦意外之余,哈地笑了出声:“阴阳师是在说笑么?”
“我从来不擅长说笑,尤其是对女官你。”
对上阿倍广目平静无比的双眼,阿弦忽地心头凛然。
刹那间,阿弦竟觉着阴阳师的双眼之中依稀有雪片在飞舞,但是当她细看之时,却蓦地发现,哪里是什么雪片,那是一只只地白色蝴蝶在扇动翅膀,无数的蝴蝶翼翅挥舞,竟像是搅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不觉将要把人的心神都吸附其中!
阿弦大惊,本能地往后一挣,只听得“彭”地声响,她的背已经撞在了马车壁上。
“小心!”阿倍广目探臂,似乎想要扶着阿弦。
阿弦却如避蛇蝎,用力将他的手臂推开,拧眉肃然看向此人。
阿倍广目缓缓缩手:“女官怎么了?”
阿弦定了定神,心中居然有一种无名惊悸,她并不言语,只是最后看了阿倍广目一眼,转身推开车门,纵身跳了下地!
双足落在地上,即刻被雪没了。
身后马车中,阿倍广目探身出来:“女官若是想找人闲谈,我在驿馆恭候大驾。”
阿弦皱眉不语,正此刻崔府的门人因发现有陌生车辆停在此处,便过来询问,猛然间见是阿弦,忙躬身行礼:“女官大人!”
又道:“快请入府中。”
阿弦回头看了看崔府门首,此时却已改变了主意,她匆匆道:“不必了,我忽然有点急事,改日再来。”
“这……”门人大惊,“女官……”
阿弦却已转过身,沿着街边,快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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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不系舟的人知道了她就是那个侥幸活命的小婴儿,还是其中另有原因。
而不系舟的人让阿倍广目透露消息给高宗,意图又为何?
阿弦当然无从知晓,可是只要想一想不系舟存在的目的……仿佛却又已经知道了。
他们是想向武后复仇。
从当初在桐县,被苏柄临发现身份之后,苏大将军就有借她这把刀的意思。
如今不系舟的人当然也是同样的意图。
也许,他们是想借助高宗之力,向武后发难。
毕竟普天之下,能够克制皇后的,也只有当朝的皇帝陛下了。
忽然想到——如果安定思公主还在人间的这个消息,先从市井内散播的话,就算侥幸传入了高宗耳中,他又如何肯信?
所以借王皇后的阴灵之力,向高宗吐露真实。
真真可谓是一记极为准确而有力的招数。
高宗对于王皇后萧淑妃两人的遭遇,本就有些芥蒂难消,由王皇后以诉说冤屈说明真相,正是一举两得。
且阿弦先前进宫见高宗,并未发现有任何鬼灵,何况天子本身有帝王龙气护体,等闲阴魂怎敢贸然侵袭,所以才出动了阿倍广目。
雪冷冷地拍在阿弦的脸上,她却不躲不避。
不多时,整个头脸已经冰凉,风雪街头看来,宛若一个移动的雪人。
但是心底却也似乱雪纷飞,冰冻三尺。
——现在高宗已经知道了真相,他的态度,决定了以后事情会如何发展。
但是至今高宗并未表露出要说穿此事的意图,那么……或许他也想要将此事的真相掩埋隐藏。
如此一来,不系舟的图谋岂不是就落空了?
但如果高宗按捺不住,张扬出去,昔日王皇后因杀害小公主的罪名遭受一切磨难,名誉尽毁,甚至连累娘家以及长孙无忌等力保王皇后的大臣……这般般件件势必也要翻天覆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