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964)

而武后……先前她的夺权干政,虽因高宗的默许而逐渐令群臣缄默、习以为常,但她就像是坐在一个架满了柴火的高台之上,稍有不慎,火光从低端燃烧而起,只怕……

且武后上位的重要转折,就是王皇后倒台,如果这个前提不存在,那么臣民只怕要追问,王皇后因何被废,因何被残虐,矛头将直指武后,唾骂之声必不绝于耳。

再加上不系舟的人推波助澜,为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翻案,亦指日可待。

而这,只怕才是不系舟的真正所图。

雪下得越来越大,街头上的人也越来越少,渐渐地,天苍地白,天地之间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了。

阿弦恍惚间,脚下滑了一跤,几乎跌倒。

——阿弦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或许会“认祖归宗”。

从小儿就不认得父母,骨子里虽有天性,但又因知道这般家族,并非寻常百姓人家,不是说多一个子女,就能随意多一个的。

何况她的身份,偏又如此尴尬而敏感。

可想到高宗这两次召见时候的举手投足,言语神情,阿弦忽地觉着脸颊上生冷地疼。

正闭了闭眼睛,脚下复又踩空,整个人往前趔趄,僵手僵脚地摔在地上。

阿弦试着要爬起来,手脚却有些僵硬难动,双手抓着厚厚地雪,雪地里便出现几个凌乱的手掌印。

眼前却又迅速地模糊,大概是先前雪入了眼里,化成了水。

阿弦呼了口气,白茫茫地气息在眼前寸寸消散。

这琉璃雪地,忽然让她想起在豳州的岁月,那里的冬天格外漫长,雪下得也多,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场景,但是那时候虽然被阴灵追踪所困,可也并没有现在此刻,这种不是阴冷入骨,却是阴冷入心的难受之感。

阿弦摇了摇头,索性不急着起身,她顺势翻了个身,躺倒在雪地里,眼前是飞雪乱舞的天际,跟豳州何其相似,她或许可以假装是在豳州,阿弦眨了眨眼,大概是冷到了极致,身上竟没有了之前战栗的冷意,阿弦长长地吁了口气,竟想着,索性在这雪地里睡过去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动,像是有人踩着雪靠近。

阿弦懒怠去看,只听那声音到了自己身旁,逐渐停了,而原本不停覆盖下来的飞雪,也因此立止。

阿弦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把伞,然后,是崔晔注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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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叔,”阿弦想叫,却只是在心底喊了声。

崔晔望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手举着伞,一边俯身,向着阿弦探手:“起来。”

“我不。”眼珠乌溜溜地转动,仍是在心中回答。

崔晔却仿佛听见了她的倔强:“起来。”他重又说道,语气虽然温和,眼睛里却飞出了东西。

阿弦索性闭上双眼,假装没听见,也没看到。

耳畔又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然后身体腾空而起,阿弦忙睁开双眼,却见崔晔已将她拦腰腾空抱入怀中。

伞已被放在雪地上,飞雪从天而降,有几片顽皮地贴在他的鬓边,看着苍苍然,却更添古韵雅致,阿弦盯着看了会儿,莫名想到他将白发苍髯的模样,不禁露出笑容。

崔晔垂眸看她,抱着回身,原来他是乘车而来的,车夫跟侍从等候间,见那伞被风吹的打旋,忙跳过来捉住。

不多时,马车重又冒着风雪沿街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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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贞坊。

虞娘子按照崔晔吩咐去做了滚滚的姜汤水,因见崔晔时而咳嗽,便又忙又亲自去熬枸杞银耳汤。

阿弦用热水洗了手脸,把头跟脖颈都擦了个遍,回头看崔晔之时,却见他坐在桌边,正襟危坐地也并未看她,玄影紧紧地贴在他身旁趴着,舒服的眯着眼。

阿弦将帕子扔了:“阿叔在想什么?”

崔晔这才回过头来,却见她新洗了脸,脸色才透出些健康地红润来,眼睛却仍是湿漉漉的,嘴唇也有些晶莹微光。

崔晔轻声道:“在想你又胡闹。”

阿弦笑道:“我哪里胡闹了?”

“大雪天里在地上滚,难道是正经了?”

阿弦不以为然道:“之前我在豳州,还小的时候经常跟人这样玩闹,在雪地上随随便便滚十几个来回,衣裳都湿透了也是有的。”

“还说,”崔晔皱眉,“怪不得你的身子时常不好,寒气入骨,如何会好?”

“我知道阿叔是担心我,”阿弦凑近了些,望着他的星眸,道:“怎么了,是因为这个真的生气了吗?”

“不是,”崔晔眼神变了变,道:“我是想问你,怎么去了府门口,却又转身走了。”

阿弦道:“我原本也是没什么事……觉着不必再进去搅扰,所以就回来了,你为何竟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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