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诉离殇(79)

清秀帅哥特殊服务行业床上床下摸爬滚打半生,什么样的客人什么样的要求没见识过,躬身,说一声“遵命”,便大方坐于她身边圈椅上。

她之后轻叹,“说到底我高估了人家,再从容淡泊之人也并非无欲无求。你知道现实不如期待,难免沮丧。如果我再后知后觉一点,祸起萧墙也不夸张,连自家后院还未能摆平,某种程度上我也是无能之人。”

凭黎老板的精明,她几房夫婿之间不睦的传言早已耳闻,今日再加上亲眼目睹言语确认,再无需掩饰。他执掌京城第一倌阁数年,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应该烂在肚里,和他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不必玩弄太多心思。

“人之常情而已。殿下无需自责。试问哪位公子不想率先为您留下子嗣?哪里不都是父凭女贵。”

“哦?那黎老板也是如此么?”她侧头对上一双狭长秀目。

“我没这份福分。”他说,如同讲得是他人旧事一般,“从不敢妄想。殿下知道瑾瑜如何入倌行的么?”

她笑笑,自然而然顺着他转换话题,“黎老板怎么做这一行的?”

“瑾瑜无姐妹,上有三位兄弟。殿下知道烟罗这药么?”

她轻轻点头。

烟罗这药她在风俗志上读到过,可在男子幼年时即可测出其能否令女子怀孕。

毕竟整个世界范围内,人们都极为重视子嗣,男人不能生育则是很大的缺陷,于婚姻方面为女方所嫌弃,最终为家人所厌弃,若是本人能力卓绝还能自食其力,但通常大多数这类男子都会落得孤独终老的凄惨晚景。

烟罗这药准确率很高,却也不是百试百准。如果误诊误判,可想而知对男孩的心理生理成长会造成多大的损害和负面影响。所以周朝立国百余年,烟罗一直斥为禁药,类似现代的B超预检胎儿性别一般在法令上被严格禁止。

另外,几代女帝一直致力于在立法和道德两方面令无出的男子老有所养。她读史至此,还曾对历代女帝执政过程中所闪耀出女性特有的细致宽容和人文主义关怀,在内心大加赞赏。

“虽说是禁药,只要费些功夫钱财总还是能得到。我家境贫寒,娘亲爹亲倾尽所有找来烟罗,兄弟四人,”他难得露出一抹苦笑,“只有大哥一人留在家中待嫁……其余三人终是无用,我容貌尚可,于是被转卖到这里。五年前用掉大半积蓄,接手明远阁,只为挣出后半生所需而已,再无其他妄念。”

即使是萍水相逢,出于道义,她也该稍稍安抚眼前人,于是她伸出手,指尖划过他手背,再轻抚,“时也命也。瑾瑜如今还和兄长们联络么?”

“我也曾着意打探,不过十几年间音讯杳无。”

她面对他,一脸诚恳,“所以,你已经非常幸运了。”

他点头,“所以,殿下,钱啊,够花就行,权啊,够用就行。天下没有绝对长久之事。有些,也不必看得太重。”

他居然是个乐观积极的悲观主义者。她哂笑。

她身周若有若无清凉薄荷香萦绕。他骤然凑近,明若秋水多情桃花眼,呼出的气息拂到她脸上。

她心下一紧。却抬头,语调平缓,听不出内心的波澜,“心情不佳之际往往是意志薄弱之时,瑾瑜,别在这个时候,我不想犯错误。”

他眨眨眼睛。起身,又坐回椅上。彼此沉默良久,他轻声道,“殿下,恕瑾瑜多嘴,明远阁口舌是非之地,倒是常有意外之喜,回府之后,殿下须多留意苏家二公子。”

轮到她眨眨眼睛,却未回答,只是手下用力捏捏黎瑾瑜那细长白皙的手指。

待到夜幕降临,飞景抱着她从黎瑾瑜内院而出,经过大厅,正迎上一对“璧人”。

左边衣着华贵气度不俗的男子略略惊讶,但立即躬身一揖,“三妹。”

若说她的苏汪汪的身子骨还算是美人灯——大风吹吹就坏了,而眼前纤瘦男子即便是在室内也若春季杨柳细枝,无风也在微微飘荡。

满京城孱弱更胜苏汪汪也只有大皇女萧澜的正夫,出身陆家嫡系的陆元明。这幅身骨撅吧撅吧当柴火也未必能烧开一壶水。她拼命忍住笑意,垂首答礼,“姐夫。”

她和萧澜关系亲密,平时均以亲生姐妹一般相称,连带陆元明和她关系也拉近了几层。

病弱姐夫身旁男子面若冠玉,眉眼如画,若不是颈间喉结和一马平川的前胸,以她识人之广也差点打眼错认性别。

黎老板先是行礼,之后站直,迎着她问询的眼光,微扬起手,“殿下,这位便是明远阁头牌江远修,如今是被陆大人包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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