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风流,江山谁主(437)

四周俱是营帐,很快调集兵马合围过来,转瞬便能将小小的青城围个结结实实。

韩天遥行动虽快,也只能将追兵一时甩开,决计拦不住合围而来的东胡人。

他扯出事先准备好的包袱,正要将木匣包进去,指尖却顿了顿。

片刻后,他扯下腰间的荷包,迅速塞入木匣,然后将包袱扣紧,飞快奔到一株老树下,将包袱上所扣的一对圆环穿入树脚的一根绳索,然后将绳索扣到树干上,用力抖了抖,才继续站起身往前飞奔。

追兵紧紧.咬住他,附近亦有更多东胡人从女色中清醒过来,拿了刀剑冲出来拦截。

谁也没注意到,那根绳索在黑暗里迅速绷直,圆环丁当轻响了一下,然后缓缓向青城下方滑去,越来越迅捷……

声东击西,疑兵之计,在遇到同样老辣的东胡主帅束循时,并未起到太大作用。

何况,加上陈旷和凤卫,原也不过寥寥数人。

才识再高,武艺再好,怎奈孤掌难鸣。

全身染遍血迹时,阴沉大半夜的天终于下起了雨。冰冷的雨打在热.辣.辣的伤处,反似舒适了些。而许多个日夜努力去模糊的某些记忆,忽然间被冲刷得清晰,纤毫毕现地涌上心头。

伊人一颦一笑,懒散孤傲,如此可恶,偏又如此可爱,似被人用铁凿一下一下凿入了骨髓。便是死了,烂去皮肉,吹去浮尘,灰白的骨骼上只怕还细细描摹着她的模样。

如此可恨的一个人,把酒持剑,冷眼看世情,却在那样的暴雨如倾的深夜,奋力将他拉起。

“韩天遥,起来,我带你离开……”

灼亮得耀眼的刀光重重劈下,斩过无数人的龙渊奋力上迎。火花在大雨里溅起,然后那刀在刺耳的崩裂声里扎下,刺穿韩天遥右边肩胸.部,竟将他狠狠钉在地上。

这一回,再没有人从雨水里扶起他,再没人带他离开……

疼痛吸气之时,他才听得龙渊剑铛啷落地的声音。

剑柄还在他身上,剑尖却已落在了地上。

劈向他的是束循,用的是一柄厚背的单刀,沉重结实,寒光夺目,显然也是宝刀。跟随他多少年的龙渊剑,在鲜血中洗礼得太久,终于支持不住,断了。

“你是什么人?”

束循居高临下盯着他,却不由地带了几分欣赏和惋惜。如此骁勇,自然令人激赏;只可惜是敌人,这一夜不知杀了多少东胡人的敌人。

韩天遥不答,努力握持断剑,保持迎敌的姿态。

束循盯着他,慢慢在他骨血里转动单刀。

韩天遥闷.哼,抽痛得浑身哆嗦,却依然被钉在地上,愈挣扎,愈痛苦。痛得失去知觉的手臂终于松开了断剑。

鲜血被雨水冲刷着四处流淌,断剑便似淹在了血泊里。

束循用足尖将断剑挑开,仔细看了一眼,迅速瞥向韩天遥,“龙渊!你是,楚国的南安侯?”

韩天遥低咳着笑了笑,“我不是南安侯,我只是……韩天遥。”

旁边,已有亲兵奔上来禀道:“元帅,营帐里什么都没少,只是……那颗头颅不见了!”

束循打量着韩天遥,“你盗了那颗头颅?你……盗走了那颗头颅?”

盗和盗走,其实是两个概念。他成功擒住了韩天遥,但韩天遥身边并没有柳相首级,足见得他还有同伴,很可能在他引住所有人注意力的时候,已顺利将首级带走。

束循冷下脸来,拔.出刀来,却扎向韩天遥的右掌,依然直直钉在地上。饶是韩天遥性情坚忍,也已忍不住痛哼,满额的汗水沁出,又迅速被冷雨冲去。他痛得战栗。

束循道:“交出来!”

他不是南安侯,只是韩天遥,所以前来的并不是楚国.军队,而只是他和他的数名同伴,——却从他一两千人的营寨里盗去了柳相首级!

这对于近年来攻无不克的东胡人简直是绝大的羞辱!

韩天遥面色惨白,却低低而笑,“束元帅,既是你欣赏之人,何不让他入土为安?至于韩某,既被生擒,杀剐由得元帅。若认为逼供管用,元帅不是小瞧了韩某,而是小瞧了所有在战场上以鲜血搏功名的将士!”

束循的刀顿在他掌上,眼底已有些疑惑,“以鲜血搏功名?这一回,你没在搏功名吧?”

韩天遥疼得手指抠入山石间,吃力地答道:“此事与楚国无关,只是……私事,私心。”

“你想让柳翰舟的尸骨入土为安?”束循盯着他,“你是……他的儿孙?不对,他姓柳,你姓韩……”

他虽是东胡人,却也晓得沂王韩世诚一代名将,嫡孙只韩天遥一人,且所部忠勇军在战场上也勇猛也是出了名的。

正沉吟之际,哗哗大雨中又传来一阵吵嚷,然后有人在高叫道:“束小将军被人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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