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169)

德生叫来一辆马车,周展最后看了一眼霍时英,转身登上车,霍时英最后到底还是站了起来,走过去隔着车门问他:“你们这半夜的要去哪里?”

周展无颜对她,看着脚下道:“我们打算先到北城找家客栈投宿,明日就出城返乡去。”

霍时英扶着车门说:“明日先别急着走,我让人给你们送些银子去。”

周展豁然抬头,他眼睛通红,大张着嘴呼吸困难,他激动而愤慨地说:“时英你怎么那么傻,我做了多年戏子,身上怎么可能无一份贴己,你怎么能不知道这个行当的污糟。”他激动地大吼,“我是收了人家的银钱来骗你的!”

霍时英眼里毫无惊容,她看着他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

周展哽咽:“就连、就连你那次在巷子里遇见我,也是我们安排好的,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污秽的人,不值得你……”

霍时英扶着车门打断他:“我知道,我都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蒋玥童。”她看着他,眼里坦荡得如纯净的湖面,“别这么糟践自己,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她最后这样说。周展望着她,泪水夺眶而出,他猛然抓住门框,似乎想夺门而出,但霍时英没有给他机会,缓慢而坚决地关上了车门,她已经赠与他最大的坦荡和宽容,但他却始终少了一份信任和坚持。

霍时英埋头关上车门,静立当地,目送着他们简陋的篷车出了巷口远去,她低头摊开手掌又握紧,什么也没抓住。

再转过身来,霍真和王妃立在阶上,不知看了她多久,霍真面目僵硬,目中藏住了多少深沉,王妃却是目有哀凄,她袍袖微动,似乎想触碰霍时英,传递给她一些安慰, 但她们却隔着触手不及的距离。

霍时英从他们身前穿过,没有多望他们一眼。

院子里景物依旧,却在一夜间物是人非,那把她经常躺在上面的摇椅,在微风里“咯吱咯吱”地摇晃着,那声音在如此暗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凄凉冷清。

霍时英忽然觉得饥渴难耐,走到水缸前,舀起一瓢凉水猛灌下去,喝得太急,喉间猛然升起一阵痒意,她忍了几下,没忍住,胸腔里涌上一股气流,连着喝下去的水狂喷出来。

她感到嘴里喷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垂眼望见脚下是一滩鲜红,眼前阵阵发黑,女人尖利的叫声剌破耳膜:“时英啊!”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她摇晃了几下,一头栽倒在地上。

霍时英再醒来人已回到王府,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她躺在床上,身边一个人都没 有,呆望着帐顶,心里空落落的,既不想叫人也不想动。

她躺了一会,只觉得外面日头浮动,人声嘈杂,听了一会终于听出不对来,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怀秀。”

有那么会儿工夫,外间才响起动静,怀秀平时挺稳当的一个姑娘却跑着进来了,她一脸喜气地朝着霍时英行礼:“郡主大喜。”

“喜从何来?”霍时英靠在床头问她。

怀秀起身笑盈盈地道:“宫里来下旨了。”她抿嘴笑道,“郡主要做皇后娘娘了。 前院正在设香案准备接旨呢。”

霍时英一愣,苦笑出声,掀开被子下床。怀秀一惊,赶忙上前:“郡主可是要更衣去接旨?王爷已经跟来传旨的人说好了,您身体不适,不用亲自去的。”

霍时英没理她,弯腰穿鞋,怀秀赶忙去拿衣服,等她拿来衣服,却见床头空空如也,霍时英已经不知去向。

霍时英穿着一身中衣,脚上踏着一双布鞋,披头散发地出现在裕王府的前院中庭,庭中跪了一地霍府的主子,老夫人领着霍真王妃跪在当头,霍时嘉领着龚氏宜哥居后,俱伏地埋头,没有一个人看见她。

福康站在香案前举着圣旨正念道:“霍家有女,秉性柔佳,贤淑端庄,德行温良,态美仪柔,其品貌仪德深得圣心,实能母仪天下。”霍时英穿过人群直直地走过去,不等他把“今宣召入宫,以为天下女子之表率”念完,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丝卷,盯着他的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狠狠地说:“老子抗旨了。”

“霍时英!”身后一声大喝,霍时英把圣旨往福康怀里一摔,猛地转过身,顶天立地而又无所畏惧地瞪向霍真。

霍真悲哀地道:“你何苦要弄得这般难堪。”

“那你们又何苦要逼我到这般田地?”霍时英的神情狠戾,她一个个地扫视过跪着的每一个人,霍时嘉率先站了起来,紧接着王妃也站了起来,他们都无言地看着她,老夫人气得打哽,白眼一翻晕了过去,一堆丫头婆子围了上去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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