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不堪剪(20)

沈诺没有急着动身,汽车已经熄火了,他不以为忤,抽了支烟含在嘴里点上,眉头微微地蹙起,眉心处有一道淡淡的灰色的褶子,若有所思的模样。摇下的车窗没有合上,清风浮动,淡淡的花香混合着泥土新翻蒸腾出的若有若无的腥气,悄无声息地往他的鼻孔里钻,说不出究竟是清新好闻还是刺鼻难忍,然而却是真实的自然的气息,霸道的不动声色;无论你喜欢不喜欢,它总会以一种漫不经心而不容置喙的姿态浸入肌肤,透进骨髓。

宛若薄荷。

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喂——郑书记啊,好的好的,我正在去学校的路上,贫困生赞助的事情一会儿等我到了再说。”

如果你也听说

初夏对于敷衍学生产生的罪恶感在两周后自己去参加驾照笔试时烟消云散了。

为了防止在本校驾校当着自己学生的面被教练训斥的尴尬事宜,她特地含泪多割肉五百大洋报的校外驾校。结果在排队参加笔试时,初夏赫然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年轻面孔。学生们看见初夏都兴高采烈,隔着长长的队伍挥着手打招呼:“倪老师——”

初夏几欲吐血,她的纠结她的心虚她的忏悔,上帝根本没给她设立教堂。女孩子们倒是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儿尴尬,大家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不长眼力劲儿的提及当日在教室里向她征询意见的事情。几个人推推攘攘间,把初夏夹到了她们中间。初夏直觉不妥,这般明目张胆地插队似乎有招人扔西红柿臭鸡蛋的嫌疑。然而环顾四周,众人皆是理所当然的神色。

看来是被当成学生的同伴了。

初夏不知道是该偷笑自己驻颜有术还是该垂泪这么多年了居然依旧没有半点长进。

笔试是一拨拨的进去考,一批放三十人进场,当堂阅卷给出成绩,九十分向上方可通过。初夏卷在学生中间进的考场,第一次,她的成绩是八十八分。

满分通过的学生皆用同情的眼神看她。初夏面皮一老,低着头乖乖地站到队伍的末端继续等待第二次考试机会。幸亏这种考试是时间段内随便你考多少次,否则就得重新交钱择期补考,倘若如此,穿越了小半个城市千里迢迢挤了半个小时地铁的自己当情何以堪。

当倪初夏第三次以八十九分的成绩从考场里出来时,学生们看向自己老师的目光已经从同情变成了悲天悯人。初夏勉强挤出堪称比哭更加难看的笑脸,故作淡然朝学生挥挥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老师自己可以的。”

学生们齐齐瞥了她一眼,聚到一边唧唧咕咕地商讨着什么。初夏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同样以怜悯目光注视自己的考官笑笑,双手抱住胳膊,再一次站到了队伍的尾端,暗暗发誓:以后只要学生卷面成绩达到42分,她平时分打100分都把他们拉及格(>_<)。

学生们商讨以后得出的结论是兵分几路替她排队,好让她能够以最密集的频率参加尽可能多的场次的考试。领头的女孩豪气地拍初夏的肩膀:“老师,你就放心好了,有我们在,肯定让你顺利拿到驾照。”

初夏满头黑线地盯着学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落毛凤凰不如鸡,自己的落魄模样被学生尽收眼底,此番想端出师尊的威严,怕是早已千难万难。坐在考场里看着教室外替自己排队为自己赢取下一次考试机会的女孩子朝自己摆出胜利剪刀手,她真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桌子上。

等到初夏不知道是几进宫终于通过了驾校的笔试,早已是午饭时间。于情于理都当掏钱请客,初夏也不扭捏作态,大方地招呼学生同自己一道去用餐。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往餐厅走。驾校处于城市的中心地带,时值三月,正是陌上初熏的季节。春天是一帧浸染着生命之色的画布。街头的女子都穿着色彩明丽的长衫短裙,一眼望去,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浮动。而自己,夹在青春正好的学生中间,连脚步都忍不住轻快起来。新的时节,簇新的世界,暖黄的阳光洒落在眼角眉梢,跳跃着的,是恍若透明的美好。

行至餐厅门口时,初夏接到了白露的电话:“在哪儿呢?考试怎么样?嗐嗐,姐姐我今天心情好,请你吃饭。”

初夏抬头看了眼餐厅的名字笑道:“算了,我已经到了三世纪,还是下次吧……”

谁知白露立刻兴高采烈地接腔:“三世纪啊,我有他们家的打折卡啊,我告诉你,他们家换厨师了,新来的这个做的三味鲈鱼超赞。等着姐姐啊。”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

初夏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哭笑不得,那句“我这儿还带着好几个小姑娘呢”被噎在喉咙里,愣是没能有机会抢到说出口。如此这般,倒是甚为符合白露的风格。初夏无可奈何地收起了手机,跟在学生后头进了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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