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46)

乐声忽停,皇后挥手让舞姬们退下,我看到大哥双眼通红,似已喝醉,我听他说:“臣叩请皇后成全,下旨赐婚耶律衣娃为臣萧目朗的夫人。”

原本应该高兴,却因大哥声音嘶哑哽咽,我心起不好的预感。

“爱卿先平身,耶律衣娃已故,爱卿不要太过伤心。”皇后道。

什么?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有些不敢相信姐姐所言,已故,什么叫已故?怎么会,怎么会……已故?

“不,她是为救臣而死,臣愿娶她的灵位为妻,臣……”大哥已泣不成声,重重磕下头去,一遍一遍地说,“臣恳请皇后娘娘成全。”

“臣恳请皇后娘娘成全。”

“臣恳请皇后娘娘成全!”

一声声的成全,一声声的磕头声在大殿内回荡……

我却已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只回荡着一个字:死,死……

我从未想过,就在我等着他们兄妹回来结发为夫、为妻时,一个另娶她人,一个只剩未寒的尸骨。

在拔营回来的前一晚,大哥所在军营突然遭到女真族人的报复突袭。女真族人原本游牧在西北地区,时常滋扰大辽边疆领土,年初耶律休哥便领兵将其击溃,女真族本就勇猛善战,但遇耶律休哥亦连番战败士气低落,撤退时一部分人逃到了西南一带,恰遇大哥的军队驻扎在那。为报复辽国,女真族人组织大队人马夜里突袭,事出突然,乱军之中,衣娃为救大哥,以身挡刀,猝于军中。

得知这一切,那一晚,我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只是默默地坐着马车回到家中,平静地坐在床上,任由乌里珍为我宽衣,扶我上床,帮我盖好被子掖好了被角,红着眼睛劝了我一阵子方才擦着眼泪离开,我却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天蒙蒙亮,我自床上爬了起来,来到装衣服首饰的箱子前面,将其打了开来。

这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与她有关。

这件衣服,是上次和她一起做的,原本是她喜欢的颜色,可待做好了,她又来抢我的那件,便与她换了。

这只钗她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我俩时常约好了戴一样的发饰梳一样的头发甚至穿一样的衣服,她戏说这样才像双胞姊妹。

她喜欢银饰,我喜欢玉石,便常常一起买银饰嵌玉的饰品。

她喜欢黄色,我喜欢白色,便常常一起穿鹅黄上衣配白裙。

她喜欢鹿皮,我喜欢白狐皮,便常常脚踏鹿皮靴,披着白狐毛围。

她喜欢去吵闹的地方,我喜欢品茶听书;她喜欢骑马,我喜欢策马在山坡上狂奔;她喜欢吃带馅的东西,我喜欢吃饺子;她喜欢松软的桂花糕,我们最常作的就是去买上一袋配着花茶边吃边数落店家给的越来越少。

她喜欢雪很厚的时候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响的声音,她喜欢秋天满山的落叶,她最讨厌夏天的太阳,春天的大风。

她每一次都会笑着送走我哥哥和她哥哥去战场,可一转头就会抱着我一起哭。

她不喜欢佛寺的清净,却每一次都会陪着我一起去。

她最看不得我静静地发呆,总抱怨那样的我看起来好远。

我好喜欢好喜欢看她的笑容,就好似冬日里明媚的阳光。

我好喜欢看她飞扬的神采,就好似夜空下最耀眼的星。

我好喜欢她喊我花儿,哪怕隔着山水几重,也能听出她与我誓言永不变质的友情。

我恍恍惚惚来到了北院王府外。

我看到了门外挂着的白色灯笼。

我看到了高墙后她亲手所种的那棵直立高耸的白杨树……

我跌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爬起来。泪水如被扯断的珠帘,大滴大滴的落在雪地中。

我看到了我的眼泪,却听不到我的哭声,只觉整颗心都碎了。

厚重的披风裹在了我的身上,一双有力的手臂不容抗拒地将我紧拥怀中,一下下拍打着我的后背,在我耳边一声声劝道:“别哭了,别哭了……”

我却似突然发了狂一样,捶打起了抱住我的人,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她没死,她肯定没死,你们是骗我的,骗我的!”

耶律斜轸任由我捶打着他,宽大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我的长发,直到我哭累了,闹够了,只剩下抽噎,方才将我抱起,与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的耶律休哥等人点了点头,带着狼狈不堪的我离去。

自从衣娃下葬,我整日都不会说上一句话,耶律斜轸得知后,便似成了闲人,整日无事可做地来扰我清净。

此番归来,他已是辽国的南院大王。他本出身就好,乌骨一战更因他意志坚韧一力扭转败局在军中声望大大提升,而今身为辽国南院大王,节制西南面诸军,身份越发不同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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