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星光似往年(2012年新版)(74)

我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有一丝悲伤,我缓缓答道:“我是怕公子,怕公子得到了之后便不再珍惜,怕没有了公子的保护,从此生如浮萍。”

“真的吗?”他似笑非笑,手指缓缓下移,越过我的锁骨,还要往下。

我微微颤抖着,心里十分排斥,可我知道,这一刻,我不能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排斥,更不能躲和拒,可依旧控制不住身体上微微的颤抖,一滴泪悄然落在他缓缓下移的手背上,让他停了手。

他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时,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回眸笑道:“仔细打扮一下,今晚我带你去赴宴。”

我知道,他信了。

而我直到水凉透了,也无力起身。

酒宴设在了院中的六角亭里,四周除焚香除蚊虫外还有轻纱帷幔遮掩耳目,隐约可见其中坐着三个人。周遭奴仆都被遣退,只除了被安置在池塘对面游廊上的我,为他们抚琴助兴。

我没有顺风耳,由于距离不近,我又负责弹琴,他们说的话,我完全听不到。

直到月上中天,亭中三人先后自内走出,当先是公子,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最后走出来的方是李继迁。

李继迁腰悬佩剑做随从打扮,寸步不离地跟在中年男子身后。

几人边说边聊,竟向我所在方向走来,公子提着一盏灯笼在前引路,三人沿着池塘上弯弯曲曲的游廊走到了我的近前。

我起身看向公子。

公子介绍道:“紫悠,这位是张浦张大人,张大人,这是我的侍妾紫悠。”

公子第一次在人前称我为侍妾,以前只称我为侍婢,侍妾与侍婢只有一字之差,但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我不动声色地向张浦施礼道:“妾身紫悠见过张大人。”

张浦用生涩的宋语对我道:“夫人琴技出神入化,那日一曲化蝶令在下多日难忘,今日也是在下唐突,求得燕王同意得以与夫人相识,还望夫人见谅则个。”

“张大人过誉了,妾身习琴十数余载,抚琴一来为纾解心中情怀,二来也是弹给知音相闻,张大人喜听,正是妾身的荣幸。”

张浦道:“今日在下还有一个唐突的要求,不知夫人能否答应。”

“张大人请说。”

“夫人可否为在下弹奏一曲化蝶。”

我看向公子,公子微微颔首,我道:“大人所求,妾必从之。”

我敛衣轻坐,由始至终没有看过一眼张浦身后的李继迁。脑海中响起当日大殿之上,李继迁边抚琴边说的那番话。

此刻,我亦学着他的模样,一边抚琴,一边轻吟道:“东晋时期,玉水河边,有个祝员外之女名英台,美丽聪颖,自幼随兄习诗文,慕班昭、蔡文姬的才学,恨家无良师……”

指尖流畅地在琴弦上跃动,乐音清脆如珠般划过夜幕,伴着乐音,我讲诉了李继迁曾讲诉的化蝶故事,并清楚地记得他在琴曲的最后说:“相爱之人,生时若不能长相守,唯盼死后化蝶同去奈何桥,来生,纵使云海深处,天涯之边,时光深处,纵使万劫不复,纵使弃这江山,也要求得与你的姻缘。”

尾音尚在空中,目光撇过不远处李继迁的衣角正在夜风中微微抖动。

我听到公子呢喃如梦语般说:“纵使弃这江山……”

张浦的目光在李继迁与公子身上逡巡,忽而长声一叹,竟向我俯身一拜,道:“今生能听得夫人抚此一曲,在下死亦无憾矣。”

张浦被公子扶起时眼中已有感动的泪水,我不禁暗叹,李继迁身边的人果然非等闲之辈。

送走了张浦,公子牵着我的手回到了六角亭。

夜色朦胧,熏香缭绕,他掀开了亭外的轻纱,与我一起同看夜下明月。

只不过他看的是天上的那个,而我看的却是水中的那个。

他对我说:“你今天说的那句话倒很有些缠绵悱恻。”

我知道,他所指的那句话是什么,我轻声问:“公子能做到吗?”其实早已知道他的答案,只是更加明白,他想我这样问他,便也就这样问了。

果然,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道:“江山与你之间我不是只能二选一。”

“若偏是二选一呢?”我不依不饶,心知这样的我他必会喜欢。

果然,他笑得越发温柔,对我罕见的刁难十分受用。自后将我拥住,我闭上眼睛,良久,他轻声在我耳畔道:“我选江山。”

若我真的喜欢他,大概会心碎吧,哪怕这只是一句戏言。

公子的选择我并不意外,李继迁的选择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或许他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但这种喜欢,恐怕还不至于让他冲昏头脑,如今的我已和从前大不相同,没了强大的家族后盾,没了尊崇的姓氏,还是别人口中的妾……这样的我对他而言已没了价值,他又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将我带离宋国?所以几天来他毫无动静,已在我意料之中。但我不后悔让他知道我身在宋国,因为他这是一年多来,我所见到的唯一一个与我的家乡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哪怕这种联系根本不可靠,我也不后悔他知道我身处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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