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红杏枝头春渐悄(2)

我小心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大文豪,心里感叹,实在是内秀啊……

却不小心被我们家宋大人发现了去,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调笑:“怎么,看上欧阳大人了?”

我心里一凛,见他目光中带着戏谑,心里却明白,他纵然宠我,却也不过将我当物件一般,转手赠人,也是寻常。去年上元夜发生了什么事,那首诗鹧鸪天,只怕大家都忘记了。

我再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奇心了,垂下眼帘,不看不听不说不闹。

他却像是失了兴味,也懒懒地吃着酒,不再多话。

是夜鱼龙舞,美酒佳人环伺,他也提不起劲来。

但这一番奢侈胡闹,自然是传到了那位大宋大人耳中,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懒懒地起了床,外边便有宋庠大人的家奴候着,说是送信来了,却道:“相公寄语学士:闻昨夜烧灯夜宴,穷极奢侈,不知记得某年上元同在某州州学内吃斋饭时否?”

宋祁展开那信时,我便侍立在旁。那信上字字清隽,铁画银钩,便知落笔者君子端方。早听说宋庠大人为人“清约庄重”,与宋祁截然两样,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宋祁摊开了纸,玉纸镇一压,提笔在手,轻轻捻去一根杂毛,我含笑研磨,见他眉梢一挑,洋洋洒洒落笔道:“却须寄语相公,不知某年吃斋饭,是为甚底?”

字如其人,宋祁的字,那一划横到了尾处便微微上挑,像极了他始终微笑的嘴角眉梢,隐约透着一股不羁与轻佻,风流写意。

宋祁是个真性情的人,真实、自在、潇洒。美人,美酒,富贵,荣华,十年寒窗苦读,他要的是这些,好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比那些假道学比起来,我似乎更欣赏他的真性情。

差人送了回信,可以预料宋庠大人收到信时一脸黑线,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回过头来,看到我正笑着,忽地脸色一正,“阿蘅,你可消气了?”

我诧异地挑了挑眉。“大人何出此言?”

他环了我的腰,贴着我的耳朵低声道:“昨日你一直沉默不语,我当你生气了。”

又有谁家大人像他这般小心翼翼地讨好一个姬妾?

宋祁也是一个妙人了。

我笑道:“阿蘅生怕被大人转手他赠,故不敢多言,恐惹大人生气。”

他也宽了心,笑道:“旁人难及你聪慧识大体,善解人意,我怎么舍得将你送人?”

我淡淡一笑,不置一词。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却提醒了我自己的身份——一个物件而已。

长得再好看,再讨主人喜欢,也不过是个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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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阿蘅懂我

宋祁是天圣二年中的进士,原是殿试第一,排在了兄长之前,却被刘太后以为不合礼数,遂下调为第十名。

宋祁对此事表面上不甚在意,其实心里或许一直耿耿于怀。世人公认,小宋文采在大宋之上,宋祁本人虽自称“学不名家,文章仅及中人”,却十分喜好卖弄文采,用生僻字眼。

我看过的书不多,但诗词自然也是略懂,府中自有歌姬比我更长于此道,但比起奉承,似乎我更和他的意,他卖弄,我配合,两个人倒是皆大欢喜。

宋祁常对我说:“阿蘅,这府中诸人,只有你最懂我。”

我每听到此类言语,都是笑笑不言。他自放浪形骸,风流花丛,末了却还是来我这里休息。府中姬妾来来去去,不知不觉,我竟成了府里的“老人”,人人都知宋祁最宠的人是玉衡居里的阿蘅,新来的人也做起我当年做过的事,小心讨好的时候,总不会忘记来我这里献一番殷勤。我没有什么心思去为难她们,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和别的人家比起来,宋祁的后院算是祥和许多。

宋祁和欧阳修主编《新唐书》之后,日子便清幽了许多,他少去花天酒地,更多的时候,是呆在书房里编纂列传,而研磨添香的人多数时候是我,有些时候,我身子乏了,便安排了其他姬妾去。为了争到和宋祁亲近的机会,她们几乎是不遗余力地讨好我,我不堪其扰,便做了个签筒,让她们自己抽签去。

一日夜里,正睡着,忽听到外面传来哭声,接着便是有人敲了门。外间的丫鬟应了门,然后进来回禀,说是大人动了气,让我立刻过去。

大冬天的,他发什么火?

我急忙披了外衣过去,见到书房里一地狼藉,今夜不知是哪个姬妾侍墨,竟撩了他的胡须。

我撑着笑脸迎上去,见他眉头深锁,面色不善,心里也有些忐忑。

“怎么了,是丫鬟笨手笨脚,惹你生气了吗?”我走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按着太阳穴。

“不是。”他的声音有些僵硬,看来怒火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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