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这样爱(57)

“你……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局促地问他。

他不吭声,仍然只是盯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挪着步子往门口走,“你想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刚走到门边,他叫住我,“站住。”

“我就到医院对面给你买点吃的。”我怕他不信,又说,“我也没吃东西,很饿。”他瞅着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通融:“你要是敢离开这个房间,我就拔掉氧气管。”

我泄气了,重新坐到chuáng边的椅子上。

一直到耿墨池出院,我们都僵持着。他不大跟我说话,但我照顾他他也没表示反对,而且还一如既往地挑三拣四,有时候甚至是故意找碴。我当然不能跟一个病人吵,只能由着他,心想他出院了我就可以走了,电台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呢,我不能老请假。可是这个人根本不讲道理,出院后的第二天我在客房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客厅门口,我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他跷着二郎腿瞅着我说:“有本事你就过我这关,不然你休想踏出公寓半步。”

“我单位还有事呢,你想让我被开除啊。”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辞职啊,这还不简单吗?”

“没工作我怎么生活,我又不像你,含着金钥匙出生。”

“你可以为我工作,我给你十倍的薪水。”

“墨池!”我跺脚,机票都订好了的,这下又泡汤了。最后当然是没走成,耿墨池横蛮不讲理地要求我一直到他完全康复了才能走,原因是那日我的同事给他灌酒害他住院,我必须对他“负责”。我知道他这是找借口,他在医院入住的病区是“心外科”,虽然我对他的病qíng一直没搞清楚,只大致知道他心脏有问题,可喝酒能喝出心脏病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然而有些事qíng真的像是注定了的,逃也逃不脱。当我打电话到单位请假时,老崔说:“哦,我正要跟你说,台里刚好近期要派人去上海培训,是广电系统组织的,既然你现在在上海那就不用派别人去了,就你去吧,大概培训三个月,好好学习,多保重身体。”

耿墨池得知我要在上海培训三个月,心qíng大好,瞅着我时罕见地有了笑容。培训的地点在一所大学内,那里有住宿安排,我提出要搬过去住,耿墨池坚决不同意,“我会安排车送你。”他不允许我有一点点的机会离开。

于是我只能跟他同住在公寓,每天他派司机送我去培训,傍晚时再把我接回家。偶尔他会亲自开车接送我,与我一起在外边吃饭,但这样的qíng况很少,因为他要我亲手做饭给他吃,为这他把保姆都辞了。所以在上海我每天都很忙,既要参加培训还要伺候这位爷,他这人又挑剔,要让他满意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qíng。不要以为我们真的就和好如初了,事实上我们在一起时并没有多少jiāo流,他练琴的时候,我多半在做家务,我看电视的时候,他一般在书房忙他自己的事qíng,只要我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我们互不gān涉,若我未经他允许私自出门,他就会甩脸子给我看。

真的相处下来,我感觉他这两年过得并不轻松,表面是风光,但他从未在我这里赢得胜利,即使当初一脚踹开我,也没有表明他就是赢了,两年来我从未主动找过他或给过他只言片语这就很让他的自尊心受挫。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啊,他必须彻底地控制我从而挽回受挫的自尊。他无法容许自己失败,尤其是在我身上。可是他对我并没有亲密的举止,他从不进入我的房间,我要进他的卧室也得先敲门,这种感觉很怪,两个人像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房客,心里面憋着气,谁都不想向对方先表示妥协,看似平静的生活其实暗地里各自在较着劲。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来照顾他,按理以我的个xing我应该转身就走,可事实上我不仅留下来了,还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不仅每日叮嘱他吃药,还买了烹饪书一心钻研厨艺,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吃完饭会陪他去散步,或者一起去看场话剧或者电影什么的,周末还会陪他去健身、打高尔夫,或去郊外钓鱼。他偶尔也会带我出席一些私人Party,他不用介绍,在外人看来我们俨然是一对qíng侣,在舞池中轻舞漫步的时候,他目光温柔,好似深邃的海,可是私底下他从不会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感觉我跟他收藏的那些个雕塑之类的艺术品并无区别,摆在房间的角落里,看得到就够了,他并不会去碰那些东西,他只要我的“存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不免在心里问自己,我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存在”于他身边呢?是因为同qíng,因为心甘qíng愿,还是因为我其实也留恋着他的存在?我舍不得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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