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昭宣·询君意(二十四史系列)(107)

“起驾吧,去沧池。”

张贺躬身:“恭送陛下。”

☆☆☆手打录入:刺猬球球儿;校对:想尔╰~☆☆☆

暴室门前,许广汉正忙碌地指挥着徒役们搬运晒衣架,突然来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宫女,站在门口笑着喊他:“许啬夫,许啬夫,掖庭令叫你回官署呢。”

许广汉随口应了,把手头的活交代他人,然后去了少府官署。在大门口他碰到了刘病已,那孩子杵在门口咧着嘴冲他直乐,许广汉刚想喊他,他却转身跑了,动作比兔子还快。

许广汉熟门熟路地绕到张贺的房间门前,叩门,张贺满面笑容地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张令,听说你找我?”

“是啊,是啊。”张贺笑着应和。

“有事吗?”

张贺伸手一指,许广汉顺着他的手势看到床上搁着一张食案,案上摆放着不少菜馐酒水。许广汉眼眸一亮,以前自己跟在张贺身边做掖庭丞时也常与他宴饮,那时候两人在床上对酌,谈天说地,年幼的小病已就在床下顽皮打滚,老少欢聚,现在细想起来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当时无比的欢愉。

“请上坐!”张贺笑着携了他的手,将他拉上床。“得了一樽好酒,独饮无趣,故邀你同饮。”

酒酿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件奢侈品,若是好酒更是不可多得。许广汉虽不是贪杯之徒,平时却也喜欢喝上几卮,只是降为啬夫后,薪俸有限,他只能偶尔沾光解馋。

张贺热情地邀请许广汉坐西席,许广汉不敢受,只选了北面的席位坐下。张贺亲自舀酒,酒水呈金黄色泽,许广汉惊讶道:“这……这莫不是金浆?”

“果然是广汉,好眼力。”

金浆是用甘蔗酿造的一种酒酿,许广汉等张贺举卮相邀后,方才迫不及待地端起酒卮喝了口。酒水入口清甜,酒香甘醇,他忍不住赞了声:“好酒!”

张贺不动声色地将卮加满,张贺酒瘾上来,一卮接一卮地仰面干尽,滴酒不剩,好不畅快。

酒到八分饱,许广汉的脸膛发红,双眼布满红丝,眼神打量起人来有些发直。张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把话题引到正途上,“欧侯令的儿子殁了,平君现在可有好的去处没?这年一过,我算算,她这也有十五了吧?可是要及笄了呢。”

许广汉摇头,“别提了,我住的那个闾里有个叫王奉光的,就是那个喜欢斗鸡的关内侯,他有个女儿和平君要好,那女子呀,许了三次亲却接连克死了夫婿,现在待字闺中硬是没人再敢聘娶。我家没有关内侯那等富贵,只怕平君更难匹配到良人。”

张贺笑眯眯地说:“不急,不急,我这里倒正有个极佳的人选举荐。”

“哦?谁啊?”许广汉喝得有些舌大,眼神迷离,但说话却仍显得条理分明。

“王曾孙。”

许广汉愣了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病已呀?不,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病已身为皇帝近亲,虽然如今尚未受到宗室重视,但将来成年后总也有望能拜个关内侯的爵禄。如此美才,与你女儿如何不相配?”

“不,不……”许广汉连连摆手,一不小心碰翻了酒卮,金浆从食案上蔓延滴下,“病已那孩子,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太……太熟悉了,那俩孩子情同兄妹呀。不可,不可。”

“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所以知根知底,你难道还不放心病已的为人吗?”

许广汉一时无语噎然。张贺的话极度蛊惑,引诱他浮想翩翩,令他脑子里杂乱地想起这么多年来,自己与刘病已之间的点点滴滴——那孩子从六岁入宫就跟他形影不离,他白天管他吃喝拉撒,晚上睡在一间房一张床,小的时候会尿床磨牙,大了会打呼说梦话。刘病已人如其名,刚入宫那会儿常常生病,一病就特别娇气,他有时候整宿都被闹腾得没法安睡,只得将那孩子抱在腿上哄他入眠。病已入学后,又是他每晚抓着他温习功课,夏天替他赶蚊子、扇扇子,冬天替他搓冻疮、焐被窝……

一点一滴,那样的回忆犹如潮水般涌来,许广汉胸膛起伏,眼眶微热。他是个宫中的阉臣,注定无法留在女儿身边做一个称职的父亲,反倒是刘病已,在某种程度上,可说是他许广汉亲手将当年那个黑不溜秋的男孩子,含辛茹苦地抚养成了现在这个玉树临风的少年公子。

张贺见许广汉动容,直起上身,右手按于他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你待病已难道不正是视若己出吗?他当你的半子不好吗?你没儿子,他没父母,就让他将来为你们夫妻养老送终不是很好?你上哪儿再找比病已这孩子更合你心意的女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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