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昭宣·询君意(二十四史系列)(111)

史丹不禁一愣,火光下这位表兄刚毅端正的五官正出奇的绽放出难以掩藏的柔情。他对刘病已并不算熟识,所以不能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娶妇亲迎之礼他见过不少,只有庶民之家无随从驾车才会选择自己驾车娶妇,对于他们这等士人大家,礼仪上也只是要求遵照形式亲自驾车让车轮走上三圈便止,哪有新郎会放着墨车不坐,自己驾车将新娘娶回家的道理?

史丹瞠目之际,张彭祖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见怪不怪的将他拉走:“他想显摆他的驾御能力,你就由他去吧。”

“可是……这……”

“你不懂,你不懂……”彭祖摸摸史丹的头,“你还小,所以你不会懂。”

史丹不悦的拍开他的手,“你不过比我大了一二岁,何以如此无礼?”

彭祖大乐,对车上的病已朗声笑问:“你这祖母家的表弟怎的如此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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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里的住处是史曾花钱租下的。

史良娣的兄长史恭在几年前已经故世,如今史家史太夫人史贞君虽然尚在,但也年迈垂暮,家中事务早交由史恭长子史高继承。刘病已的喜帖书函发到鲁国史家后,史贞君闻知曾外孙要娶妻,高兴之余特意谴孙子史曾上京赴宴。史高的儿子史丹歆羡长安京都风貌,便也一同前来。

刘病已对史曾这位二舅的印象最好,虽然在史家住的日子并不长,且当时年幼不大记事,但一见到小时候常常淘气欺负他的表弟史丹,他就恍然记起二舅史曾和三舅史玄往日对他的种种好来。

车队抵达宣明里后,刘病已跳下车架,对着车帷深深一揖,“请夫人下车。”

许惠掀开帷帘,扶着羞答答的许平君下车。新人结缡来到新房寝室门前,只见门前搁着三只大鼎,鼎耳上贯穿横杠,鼎上覆盖茅草。平君不甚明了,好奇的打量着那三只鼎,病已先一步进入房内,在席前站住,回头见平君仍伫立门前,笑道:“进来呀。”

许惠扑哧一笑,平君面上一烫,低着头跨进房里。

寝室内摆放着六只豆器,用一条长巾覆盖住,另有四只敦器,上面也用东西遮盖住,瞧不出里面装了什么。房间靠北墙处摆着一只尊,这个不用看也猜得出装的是酒。酒尊旁还搁着四只爵以及一对合卺。

平君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床上,床上衾席铺得整整齐齐,两只夏枕紧紧靠在一起。她心跳加快,突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手里的缡带。

这时有人将门外的三只鼎抬了进来,鼎上茅草已然揭去,南侧那只盛着十四条烤鱼、一只风干的腊兔,中间则是两片举肺、两截脊骨、两片祭肺,最北的那只鼎内盛的是一只去掉四蹄的祭牲小猪。

抬鼎的人退了出去,仆妇上前持匕将鼎内的肉逐一割下,分装在盌内。新人席前摆上食案,六只豆和两只敦也打了开来,豆内盛的是醯酱和菹醢,敦内盛的是黍稷。这些馔食被整齐的摆放上了新人的案前,刘病已微微一笑,冲平君一揖:“夫人请。”

平君深吸口气,在席上端端正正的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这些仆从皆是跟随史曾从鲁国赶来的家人,平君生怕自己有失礼之举,惹人耻笑。

“新人请用。”仆妇弯腰请二人用膳。

刘病已坐在平君对面,平君仔细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做什么她便也跟着动什么。刘病已取出菹、醢、黍、稷、祭肺等食物放置一旁祭奠先人,仆妇随即上前布菜,将举肺和脊骨分入二人盌内。因为紧张,平君腹中饥饿感大增,正想举箸进食,却见刘病已端起盌来,向天举了举,仍是祭祀先人。平君大窘,庆幸自己没有铸成大错,赶紧有样学样的先将食物进奉先人。

对面病已瞧出妻子异样,目光愈发放柔,嘴巴张了张,左眼冲她眨了眨,偷偷扮了个鬼脸。

平君瞧在眼里,困窘之意大消,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刘病已放下盌,对她说:“吃吧,可以吃了。”

平君不敢说话,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相询,似在怀疑。

于是他率先举箸,夹了片肺,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平君莞尔一笑,这才放心的吃了起来。

尝过举肺和脊骨,仆妇在边上进上麦饭,刘病已和许平君吃一口麦饭,喝一口糜羹,用手指蘸酱吃。平君食欲渐开,不曾想才用过三口饭,仆妇已将盌收去,就连刘病已也忍不住露出失望之色,微微嘟起嘴来。

吃过饭后,仆妇洗手斟酒,先是端给刘病已。刘病已跪拜接爵,和前面一样,先是举祭先人然后方才饮酒。仆妇又斟酒给许平君,许平君依样儿做了一遍。这里才饮酒完毕,便又有人端上烤熟的炙肝来,新人同样先祭先人,而后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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