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昭宣·询君意(二十四史系列)(69)

许平君却对金赏的犹豫丝毫不觉,金赏领她到石渠阁附近便不再往前,只是找了个侍卫领她从作室门出宫。

许平君沿着直城门大街绕道回尚冠里,步行到家是已近酉时正,天色逐渐暗得看不清露面。许夫人正在堂上秉烛抽丝纺线,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幽幽的回荡。

“你去哪了?”

平君满头大汗,魂不守舍,身上的蓝绸衣裳又脏又皱。

许夫人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厉声道:“你上哪儿混账去了?”

平君吓得往后缩,继而想到今天遭遇的惊惧不禁浑身发抖,一直退到墙壁上,只觉得精疲力竭,惊惧得无法自抑,顺着壁沿滑到地上,呜呜得埋首哭了出来。

许夫人更是惊恐,冲上前一把抱住女儿,连声喊:“君儿,君儿……”

这么一哭一喊,楼上咚咚响起一阵跑动,刘病已跌跌撞撞的从楼梯上蹦跳起来:“平君!平君!”

许夫人在家待了一个下午,竟然不知道刘病已藏在楼上,愕然之余渐渐醒悟,摇着女儿的肩膀,喝道:“你到底去哪了?”

平君呜呜的哭:“我去……母亲你别生气,我去见父亲了……”

许夫人身子晃了晃,一阵目眩:“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你也敢放肆胡来……”

刘病已怕许夫人要打女儿,忙扑上去抱住平君,用背挡住许夫人,叫道:“是我的错!是我出的主意,不关平君的事!”

平君躲在病已怀里,泣不成声:“我……我想父亲……我想他……你总说他忙,可闾里的孩子都说父亲不要我们了……呜呜……”

许夫人听到心酸处,不禁潸然泪下,面色苍白的站在那儿微微发愣,刘病已见机急忙拖着平君上楼。到得楼上的寝室,刘病已点亮灯烛,这才将平君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她虽然狼狈,好在毫发无伤,才要松口气,忽然瞥见她衣角上的红色血迹,不由失声叫道:“你受伤了?”

平君摇头,慢慢定了神,才将今天在宫里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她不懂分娩之事,所以懵懵懂懂很惊恐的描述:“那个女人肯定是死了。都怪我,要不是我吓得尖叫,她也不会摔跤,她……摔倒后就流好多血,好多……”

刘病已也觉得头皮发麻,但是平君的恐惧更让他感到头疼,于是说:“那也是她有错在先,她要不是一声不吭的站在你们边上,你也不会吓得叫起来。所以……这跟你无关,你就不要自责了。还有,你离开的时候看到她还活着的,你要相信许叔叔,他一定有法子救那女子,所以……嗳,你别哭了,我明天等宫门一开便立即进宫,探明消息,你别担心。”

两人还在说话间,许夫人端着一盆清水进来,见两人手拉着手挨在一处,脸色愈发难看:“病已,你该去睡觉了。”

刘病已不敢违抗,点了点头,给许夫人道了安,依依不舍的离开。许夫人把盆放下,淡淡的说:“过来洗洗,把衣裳换下来还给病已。”

平君吱吱唔唔的应声,脱下衣裳,洗过脸,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母亲,你不生我的气了?”

许夫人叹道:“你是我的女儿,即便你闯下天大的祸事来,我总也要替你担着的。”抚摸女儿光滑的面颊,不由感慨,“你父亲没有不要我们,他犯了事,怕连累我们母女……他是个好人,一直很疼爱你的,你要相信你的父亲。”

平君想到方才刘病已的话,不由说:“病已哥哥也是这样对我说。”

许夫人一凛:“你……你和病已……感情真是好。”

平君垂下头:“他是我的哥哥呢,兄妹哪用分什么彼此?他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他好。”

许夫人松了口气:“我给你做点吃的,吃完早点睡。”

这一夜平君睡得十分不安稳,夜里多梦盗汗,反复梦到那个赭衣女子披头散发的前来索命,嘴里凄厉的叫着。之后她忽然感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女的,肚子一阵儿绞痛,汗如雨下,身下流出许多的血来。

她惊得浑身抽搐,从梦中猛然挣醒,只觉得自己身下一阵湿濡,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爬起来点亮床头的灯烛,回头一看,却见雪白的床褥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她吓得失声一叫,扭头一看更是骇得魂飞魄散,自己臀上亦是印着巴掌大一块血迹。

她又是一声尖叫,一时又惊又怕,跳到床上将薄被紧紧罩在自己头上,蒙在被单里瑟瑟发抖。想到自己被那女人索命,那女人肯定是死了,所以用同样的方法来折磨她,要她流血至死,她惧怕得失声痛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窸窣的脚步声靠近,然后有股力道想扯走她头上的被子,她吓得边哭边用力拉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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