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昭宣·询君意(二十四史系列)(70)

“平君!你怎么了?”被外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她忽然不动了,被子很快被刘病已扯走,被下蜷缩的女孩儿涕泪纵横,猛地扑到他怀里哭道:“我快要死了,病已哥哥,我活不了了,我要死了……”

病已被她的一惊一乍吓得不轻,加上自己也是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时还不能适应:“你活得好好的,哪里死了?”

平君指着床上的血迹说:“我流血了,我要死了,呜呜……”手指颤抖,脸蒙在他的怀里,自己却再不敢看那滩血。

病已看到血,猛地打了个冷战,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忙拉住平君打量:“你哪流血了?伤在哪了?要不要紧?”说着,便要撩她的裙子验伤。

平君羞涩,连连退缩不敢言,只是哭泣。

病已急得跺脚:“到底伤哪了?要赶紧包扎啊。”

她摇头:“不是的,不是伤口……反正我活不了了,是那女的来索命了,她流了那么多血……”

病已见她怕得厉害,面色苍白,连嘴唇也似被抽干了血色,不由急得紧紧抱住了她:“不要怕!她要真死了,也是我去填命,是我出的主意,是我让你进宫的。你忘了,你用的是我的门籍,我的名字,她只会来找我,不会找你的,她不认得你的……”

平君越想越心灰,只怕自己一人死了不够,还要连累病已,不由得嚎啕大哭。病已见她哭得伤心,一时没忍住,竟也淌下泪来,朝天吼道:“不许你欺负平君!有什么事你来找我!我把命给你——”

一点光亮犹如鬼魅般从门外幽幽飘了进来,两个抱作一团的孩子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齐声尖叫,抖若筛糠。

许夫人手举烛台站在门边,第一眼便看到两个身穿内衣的少年男女跪坐在床上紧紧搂抱在一起,她心里一惊,目光下移,触及女儿裙摆以及床褥上的被单,只觉得脑子里轰地声像是被雷劈到,炸裂开来。她大叫一声,手中的烛台跌落在地,她不管不顾,疯也似的冲上前去,扯住病已的头发一把将他从女儿身边拖开。

“你个畜生!你干了什么!畜生——禽兽——”巴掌如雨点般砸下,他的面颊、耳廓、脑后,背脊,无处不挨打。

平君想拦住发狂的母亲,却反被许夫人一个耳光掴在脸上,打得一个趔趄摔在床上。病已扑上去想护住平君,却被许夫人一手揪住耳朵,一手抓住发鬏,他吃痛,只得顺着力道被她拖出门外。

“滚!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你……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用力摔上门。

病已跪在地上,膝行至门前,用力拍门,哀求道:“婶婶,你别打她!求求你别打她,你打我吧!”

平君哭得不住打噎,直愣愣的看着一向温柔的母亲突然变得如此粗暴,她苍白的面颊上掌印清晰。许夫人又气又怜,刚才发过一通火后,现在反倒冷静下来。

“你到底和他做了什么蠢事,给我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平君瑟瑟的缩在床角,哽咽的将今天发生的事重新叙述了一遍。从早上进宫见到父亲开始,一直说到自己发现下身血流不止。

许夫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就只这样?”

平君哭着点头:“我就要死了,母亲若是还生我的气,不如打死我吧,死在母亲手里,总比血流尽而死得好。”

许夫人看着她脸上红彤彤的五指印,心里一阵愧疚:“胡说些什么,不过是女儿家的小事罢了。”将女儿拉到怀里,柔声问她,“肚子疼吗?”

平君摇头:“没有母亲打得疼。”

“傻女子。”嘴唇附到女儿耳边,轻声将女子的癸水原由一一说出,“这只是初潮而已,说明你是真的长大了。”

平君满面通红,却又心有余悸:“你是说,每个月都要流血一次?那……那个姐姐,也是……”

“她那是十月妊娠,一朝分娩,要生婴儿了。”

平君打了个哆嗦:“太可怖了,要流那么多的血。”

“又说傻话,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如此?我以前生你也是这样,你以后也要当母亲的。”

平君连连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许夫人怜惜的一笑,将女儿脸上的泪痕擦去:“刚才吓坏了吧?”

平君点头:“母亲刚才的样子很吓人,母亲第一次真的打了我。”

许夫人长长一叹,这时门上砰砰声仍旧不断,刘病已在门外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只剩下低低的呜咽:“婶婶,我错了,求你开开门……平君快要死了……她若是死了,我、我……总也要陪着她……”

门终于打开了,他顺着门扉身子软软的趴在门槛上,门内的许夫人缓缓蹲下身,用手巾轻轻替他拭去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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