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72)

我一怔,半晌无言。

相识数月,虽是每日独处诊病,偶尔聊及佛经禅语相谈甚欢,却几乎未触及过任何对方家事。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着实让我感到突兀。

无奈摇头,口气平淡的象是谈论不相干的人,“他是我定亲的丈夫。”

“我知道。”他丝毫不见意外,“他是嫌弃你身体不好才退亲的吗?”

我该如何回答?说晏清鸿的退亲是因为皇家对父兄的不信任?还是说,自己不过是连环棋子中的一枚?或者说一切涉及权势的争夺?

莫怀旻是不问世事的人,这些朝堂之事说之何用?何苦道尽隐秘给不相干的人知道。

我迟疑顾虑着,一时竟未回答。

我的沉默不知是不是让他误会了,他的笑容有些涩涩的味道,“若是如此,他不配你。”

莫怀旻从未说过重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批评之语。对象还是只见过一面的人:“小姐三思。”

我轻叹着:“理由呢?”

“我不希望你一生苦思,隐忍郁结。”他凝望我的眼,表情认真,“只当是一个医者的忠告。”

他说的我心中都清楚,嫁了晏清鸿就注定了一世多虑,可我真的能放开他吗?

非关情爱,不是相思。只是——责任。

皇上既然起了释兵权的心,就是对爹爹和哥哥有所猜忌。若我与晏清鸿成亲,他必不能置身事外全力护卫。

我回望着他,缓慢轻柔却坚定的开口:“是,我放不下他。”

放不下晏清鸿,只因为爹爹和哥哥。

这话,却是放在心中不曾出口。

他挪开目光,忽然开口,“再过三两个月就是夏夜,昙花该开了。”

昙花开时许是圣音召唤,他曾经是这么说过吧?莫非他心中的执意,也与我一样不曾放下?

想要开口询问,那人影已不知何时远去,徒留我一人在院中踟蹰。

“喂!”冷不防头顶传来清脆的喊声,我抬头望去,树叶摇晃间看到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晃摆摆的踢着,再然后就看到明丽的笑容从枝桠间探了出来。

我含笑招呼她,“青舞姑娘好。”

自从那日我请她进门沐浴更衣,她就再也不肯离去,嚷着‘御慕城’景致特别,‘莫府’幽静清爽,一定要玩够了才走。

她每日早出晚归,偶尔在院子里遇见也是上蹿下跳之时,难得有安宁之时。

她很漂亮,不是温婉的大家闺秀之气,而是灵动的野性之美,举手投足间充满引人视线的魅力,象是流动着的火焰,艳丽侵略并存。

杏仁大眼转动着,眼中水波潋滟;殷红的唇一抿,手中苹果高高的抛起落下,再抛起,长发还是简单的绑成发辫,只在发尾处绕了根亮银色的发带,再无其他装饰。

铃铛声清脆,随着她的动作有节奏的响着,金色的铃铛链环着她纤细的腰身,在行走间添了几分曼妙。

她跳下树枝,轻轻喘着,脸上染起浅浅红晕,当真是粉面桃腮,娇媚可人,“凝卿好。”

她一向没有客套却生疏的称呼,直呼其名,听在耳内又是亲近十足。

闪了闪长睫毛,她眼神瞥着莫怀旻离去的方向,又转过来看看我,“你们很配,看着就觉得舒服,只是说的话我听不懂。”

我和莫怀旻?这丫头倒和亦蝶一样,胡言乱语,思绪难以捉摸。

她捧着苹果大大的咬下一口,双颊鼓鼓声音含糊,“我看他谁也不理只和你说话么。”

我与莫怀旻,都是性冷之人,交谈亦是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点到即止,若说感情,应是知己二字。

我浅笑摇头,却是不语。

“我们草原上的人若是寻到了心上人,可是直接大声说出来的。”她咬着苹果,皱着可爱的鼻子,“你们太闷了,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嘛。”

不愿与她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我手指抚上她的肩头,“我更好奇你怎么会独身游荡。”

“从家主手上跑掉的家奴回去是要被打死的,我当然跑远点。”她一耸肩膀,满不在乎的咬着苹果,“不过我已经跑出来很多年了,没人会认为我还活着,所以我应该算得上自由了。”

她扯了扯衣衫,毫不介意被我看清楚肩头那图腾的样子。巴掌大的圆形印记中飘舞着祥云图案,中间包裹着一只展翅腾空的鹰,犀利睥睨,气势非凡。

家奴的烙印做的如此精细?我心头闪过不解,“这是什么?”

“这是‘梁墨’贵族费家的族徽。”她嗤了声,“豪门除了会整这些虎豹狼蛇鹰来标榜自己的高贵和占有欲,还会什么?啊,我倒忘记了,还有龙,皇族的族徽。”

“族徽?”对‘梁墨’不甚熟悉,她的说法更让我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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