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74)

安伯苦笑着,“您别怪少爷性子清冷,这全是老爷逼出来的。所谓诊病下药保持冷静之心方能不出差错,老爷不许少爷有任何太多感情上的依恋,甚至不让少爷亲近老夫人。若是有过于开心伤悲的表情,只怕又是数日被关在屋中不准见任何人。所以少爷除了诊病之时,几乎不接近任何人,也是少时留下的阴影。”

我几乎能想象到,无助的孩子面对空旷的死寂,强自镇定在黑暗中摸索的样子。一边默默流着泪,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哆嗦,要稳定的下针。

为了家门的传承,如此扭曲稚子之心,究竟值不值得?

“老夫人不舍孩子受苦,偶尔会趁老爷不在偷偷去探视,隔着门板对少爷说话,却也无非是菩萨大慈大悲,解救苦难的话,听得久了少爷便将全部的寄托放在了佛主身上,一人时便默诵着佛经,老爷夫人过世后少爷更独自出门云游朝拜。这些年下来,我甚至认为少爷迟早是要撇下一切遁入空门的。”

心头浮起感叹,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觉沉重。

“不过现在好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了。”安伯笑着,抓着药的手微颤着,“少爷终于要成家了,我不用再担心了,不用再担心了……”

莫怀旻娶妻?

是我忽略了什么吗,为何竟一点都未看出?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我笑望着安伯。

他脸带疑惑,微讶开口:“风姑娘,您、您不知道吗?”

莫怀旻未曾对我提过只字片语,我怎么会知道?

“所谓医术之家,难免会有些奇世妙方深藏不露,莫府也是如此。”安伯笑道:“莫府最闻名的药便是‘凝思丸’,这药对护心脉养元气最是有效。据说只要还有一丝气在,含药在口,就能从阎王手中抢命回来。多少达官贵人千金难求一丸。”

“啊?”我微讶低呼。

安伯没有发觉我的异样,依旧呵呵笑着,“这药没有药方,都是历代主人口口相传,不过就是有药方也没用,做不出那药性。药中有一味莫府密药,小姐可知道是什么?”

我摇摇头,“既是私密,还是不要说了。”

他摆摆手,“说也不打紧的。这药便是男子童贞之血,而且一定要是莫家主人的血。因为莫府历代从医,自小便要尝百草,伐毛洗髓,身上的血比之奇珍不舆多让,只有这血入药方能见奇效。”

我失笑:“这可不能让外人知道了,不然你家公子岂不是成唐僧肉了,人人恨不能咬上一口延年益寿。”

安伯亦是放声开怀,花白的胡须抖动着,“因为炼制不易,便是数碗血也未必能出一丸,药成之后最少要修养一年。所以祖上有律,一生只许做一次,不许超过五丸。又因是要童贞之血,家主大多在成亲前便将药制好,只有至亲之人才能服用。后来传到五世家主那,家主在迎娶夫人的聘礼中加了一枚‘凝思丸’。之后便成了历任家主聘礼中最重要的物件,得‘凝思丸’者便是将来莫府的女主人。风小姐您可明白了?”

安伯笑的愈发爽利,我则是越发的沉默,带着三分不确定的开口,“安伯,您的意思是莫少爷为我做的药是‘凝思丸’?”

他笑而不语,只是点头。

我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微颤:“我,去找莫少爷。”

“嗳,嗳。”他乐呵呵的应着,丝毫没有察觉我紧绷的表情。

他人视为珍宝的续命之药,一生只许做五丸的绝世珍品,只有莫府未来少夫人才有资格碰的药,他……他竟只说益气通脉。

手指敲上他的房门,“莫公子在吗?凝卿求见。”

等待了许久,房中依然没有反应,我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方才踏出脚步,身后‘吱呀’一声,门缓缓的打开。

房门边的他发丝披散,衣衫皱褶凌乱,面色惨白看不到半分血色,憔悴清减再无半点出尘清傲,乍眼看去竟象是久缠病榻的模样。

他的手扶着门板,衣袖滑落至腕间,棉布缠绕的手腕上殷红沁出。

脚下不由倒退了两步,安伯没骗我,莫怀旻真的在以血炼药。

“我……”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我忍不住的上前扶住了他,“听安伯说你在炼‘凝思丸’。”

他的手臂,在我触碰的刹那一紧,似想要挣开,终还是没动。

“莫公子。”我的声音干哑,“你说过凝卿只要开怀便不会再心神受损,我愿答应公子,从此不再多虑苦思,舒心展怀。”

他以本命精血制成的药,我受不起,受不起……

莫怀旻的身体晃了晃,面色更加的苍白,手指脱开我的搀扶,“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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