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何处问多情(9)

这是娘的遗物,我从未见过面的娘遗留给我的唯一纪念。

在我出生那一年,‘红云’被外族侵袭,爹爹带军出征,留下即将临盆的娘和大哥二哥在家中,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国内义军起事,直逼京城,王公贵族四散奔逃,朝廷也临时迁往了东都。娘,就在颠簸的马车上生下了我。

哥哥告诉我,生下我不久,马车就陷入了泥坑不能再行,追兵已至,娘亲只有解下两匹马,一匹由七岁的大哥带着我,一匹由娘带着三岁的二哥,可是娘的身体太弱了,根本驾驭不了马匹,追兵越来越近,娘亲只好狠狠的一鞭子抽在了大哥驾着的马身上。

大哥的频频回首中,只看到不断奔来的人马,还有射穿娘和二哥胸膛的箭。

带着我逃到东都的哥哥好不容易找到了爹爹的同僚,放下我就开始陷入了昏迷中,整整十日十夜,他不断的在梦呓中喊着娘,喊着二哥的名字,喊着要保护妹妹,气息渐渐微弱,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也没有救的时候,爹爹的大军杀了回来,哥哥也逐渐的清醒。

外族的入侵被平息了,起义的农民军被镇压了,朝廷又迁了回来,‘红云’的安定仿佛从未改变过。

改变的,是我们这个家只剩下爹爹和大哥,还有我这个因为出生就落了病的妹妹。

世间,少了一个完整安乐的家庭,多了一个嗜血的‘鬼面将军’。

不变的,是爹爹和哥哥对我的疼爱,他们把没来得及给予早夭二哥的呵护和娘亲应给的慈祥,全部都给了我。

而娘和二哥,则成为这个家中永远不能提的话题,成为我们三个人心头的隐伤。

这方玉,是我和娘之间唯一的联系。

摩挲着精美的花纹,我看着早已熟悉到刻在心头的图案,浅浅的笑了。

祥云朵朵飘然空中,梧桐花树间枝叶婆娑,一只鸟儿拖着长长的尾羽仰天长啸,火光中欲腾身而起,那笑傲九天的姿态,那睥睨人间的高贵,万物低头,百鸟震惶。

是孔雀吗?

不可能,孔雀没有资格栖落梧桐树。

是凤吗?

不象,因为它没有双翅,都说凤翅天祥,瑞气千条,可它没有翅膀,不能翱翔天际。

可那七尾的翎羽,升腾的火焰,却又象极了.

翻开反面,却是八个小字,凹凸着古篆字,“翱翔天宇,不离不弃。”

始终不明白,翱翔天宇?无翅怎飞?

明明只有一只,何来不离不弃?

拉出脖子上挂玉的绳子,这才惊觉,常年的佩戴早已让它磨损起毛边,断了绳子才掉出来的。

暗自责怪着自己的粗心,我拿手绢仔细的包裹好玉,默默的摇了摇头。

这已是第二次了,我竟然不长记性。

5 那年风雪 乞丐少年

“哥哥,礼部尚书家的小姐约我到她家中品茶游戏,我能去吗?”姿态低低的,语气中是祈求与渴望并存,“不过两个时辰,晚饭前一定回来。”

哥哥的目光从书卷中抬了起来,一缕发丝垂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细微声。

他凝神看着我,表情看不出半分心思。

我轻轻咬着唇,可怜兮兮。

他放下书本,端起面前的茶盏,老神在在的啜着,斜挑着的凤眼轻扫过我的脸庞,光芒隐隐,噙着一丝询问,“是穆家小姐?”

我微微一点头,“嗯。”

书本被随意的合上,哥哥颀长的身子站了起来,接的果断,“我送你去。”

“不用……”我摆着手,“让下人送就……”

后面的话似乎没有说的必要了,因为月白的外衫已经被他披上了肩头,“我正巧去一趟兵部,先送了你过去,办完差再来接你。”

马蹄敲在青石板上,滴滴答答仿佛夏日午后屋檐下残留淌落的雨水,说不出的明快清新,让心都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

穆家与爹爹一直交好,当年爹爹重才,一眼发掘出晏清鸿就是通过穆家而转投到太子太傅的门下,对于我这个自小体弱又没了娘亲的孩子,穆家夫人更是疼爱有加,不时的邀我上门拿些炖品补品塞给我。

马车帘外一个金子招牌晃眼即过,在竹帘的遮挡下影影绰绰的,我急忙的出声,“等等。”

“怎么了?”哥哥不解的看了眼窗外,再小心的挑起车帘,“有什么要买的,我去吧。”

我抿唇笑着,摇头,“绣线用完了,我想挑些,倒忘了哥哥有事在身,回头再来买。”

他已经跳下了车,伸手欲扶我,“不忙,你慢慢挑。”

亦蝶匆匆的蹦了下去,“少爷,我来,我来。”

将手交给亦蝶,另外一只手搭着哥哥的肩头,我慢慢的下了车,缓缓的踏进‘金绣坊’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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